望着那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道路尽头的山匪,望着这些人一看就是杀人无数的凶戾相,众部曲脸色大变。
不管是谢琅还是谢氏部曲,他们的坐骑都是驴,而山匪们的坐骑里则有大量的马匹。这么近的距离,他们根本是想跑也跑不掉了啊。
谢琅这时也是一怔。
不过转眼,他便把琴弦一放,淡淡说道:“打出陈郡谢氏的旗号!”
“是!”
众部曲整齐地应了一声后,便跑到各自的坐骑之侧,从包袱中拿出了各自的东西。
当山匪们驶近一点时,他们赫然发现,前方不远处的山坡上的那几十号人,赫然是陈郡谢氏的队伍!
一千五百个山匪,望着那飘扬的陈郡谢氏的旗帜,以及驴车上相应的陈郡谢氏标志,一个个停止了喧哗,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过了一会,一山匪暴然叫道:“居然是陈郡谢氏!奶奶的,老子杀了这么多人,还没有杀过这么大的士族呢!”
四周众匪大乐,一个个高声哄笑起来。
众匪一边起哄,一边向着谢琅等人围来。
就在他们声音稍静时,谢琅伸手拔了一个琴弦,然后,在优美的弦乐声中,他声音清雅地说道:“从诸君行走的方向看来,你们在不久之前,应是与我家族的队伍打过照面吧?”说到这里,谢琅声音微提,只听他淡淡地说道:“诸君想杀我陈郡谢氏的人,最好能无声无息把所有知情人全灭了,不然的话,陈郡谢氏只怕会天涯海角追杀诸位了!”
谢琅这话一出,山匪中略有些见识的都是脸色大变,同时,他们围向谢琅的动作也是一阵迟疑。正如谢琅所说的那样,就算他们杀了眼前这四五十号人,可后面不远处还有一支庞大的队伍他们奈何不得。而那支队伍是与他们打过照面的,也就是说,眼前这几十人出了事,后面的人立马就知道是他们做的!
如陈郡谢氏这样的大士族,如不知道仇人也就罢了,一旦知道,那定然是不依不饶的……
就在众匪脸色大变,一个个停下了前进时,谢琅慢慢站了起来。
只见他负着双手,朝着身后之人说道:“把我个人的旗号打出来!”
“是!”
于是一转眼间。独属于陈郡谢十八郎的旗号,也插在了谢琅的身后。
这一次,几乎是谢琅的旗号一出现,匪徒中便有三五个齐刷刷变了脸色。
就在这时,谢琅开口了,这次他的声音响亮而清雅,“我乃陈郡谢十八郎!对面的诸位朋友,如有愿意放下屠刀的,谢十八愿意许其人一个清白前程!”
四下先是一静,转眼。那山匪首领哈哈大笑起来。只见他一边笑一边暴喝道:“呸!你说你是谢十八你就是谢十八啊?你说能许咱们一个前程,就能许咱们一个前程啊?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壮汉和他身后的上百号人,虽是在那里笑得欢。可这个时候。还是有一些人异常的沉默着的。
就在负着手的谢琅淡淡地望来时。就在那壮汉笑声一落时,山匪中,一个声音突兀地传来。“我,我见过他,他真是陈郡谢十八!”
这声音一出,周围大静。
然后,又有一个声音传了来,“我曾经听人说过,陈郡谢十八乃天下大大有名的名士,一生从无妄言!”
四下更是大静。
就在那山匪扯着嗓子又准备大笑声,突然的,一个声音急急地叫了起来,“我,我也见过这人,他真是陈郡谢十八……兄,兄弟们,皇帝老子的话都可能出尔反尔,可陈郡谢十八郎却万万不会言而无信的。他说许我们一个清白前程,那就定然是真的!”
于是,随着这个声音落地,山匪中已有一半的人就谢琅的为人和他许下的诺言嗡嗡议论起来。
随着当今治理天下越来越清明,这些山匪们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他们的生存空间一再被挤压,越来越多的人想要过安稳的日子。
也就是说,这些山匪中的大多数,本来就不是那么想当山匪了,而现在,谢琅这个大名士,以其巨大的声望,发挥出了绝对的影响力!
就在那壮汉脸色一慌,急急拿起弓箭,就准备朝着谢琅射去时。山匪中,一个年轻的人扯着嗓子嘶喊起来,“兄弟们,大名士谢十八郎出自陈郡谢氏,他可是当朝数一数二的大名士呐!兄弟们,咱们把脑袋系在裤腰上的日子过得够久了,现在谢十八郎许我们一个清白前程,我们还楞着干什么?”
……
于是,当姬姒带着几百人急急赶去时,她一眼看到的,是端坐在山坡上的谢十八。
而此时的谢十八,他的身后密密麻麻的,竟是站了千多人。而这千多人中,有的是山匪,也有一些路过这里的商客。
谢琅的身后,还有人在不断地加入,而那些加入的人卷起的烟尘,已把山坡都遮盖了。
相比起谢琅那一边的庞大人流,与谢琅呈对峙之势的山匪们,则只剩下七八百不到了。而且那七八百人,竟通通是目光游移,手中兵器指着地面。
就在姬姒等人赶来时,那山匪首领终是长叹一声,手一挥,带着剩下的残兵向后撤去!
看着这一幕,姬姒后面的洛华浓和韩氏兄弟都是目瞪口呆着。
在他们想来,姬姒已经够厉害了。可这些人万万没有想到,只带着四五十个部曲的谢琅,就凭着一个旗号一句话,竟把他的手下在短短的一个时辰内,由四五十个变成了千多人!
就在姬姒等人向着谢琅走去时,终于逼退了山匪的众人,暴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
欢呼声中,谢琅的后面,那支新加入的队伍中冲出了一个小姑来。
那小姑转眼间便冲到了谢琅面前,只见她扑通一声跪在了谢琅脚前,十五六岁,长相秀美的小姑怔怔地朝着谢琅俊美的面容看了一会后,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在四下怔愕中,那小姑朝着谢琅哭道:“十八郎啊,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你曾路过扬州十里铺?”她实在哭得太伤心了,整个人鼻涕眼泪一把把的,“郎君经过十里铺时,我姐姐与郎君见过一面,她,她回来后便茶不思饭不想地念着郎君。姐姐总总是说,此生若是能到十八郎面前为一婢子,纵死也无怨了……我可怜的姐姐,她就这样想了郎君整整两年,去年时,家里让她嫁人,她便抱着郎君的画像,就那么上吊了啊……”
那小姑实在哭得悲伤,而她所倾诉的每一个字,也仿佛含了血泪般让人动容。不知不觉中,四下众人都沉默起来。
不知不觉中,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谢琅。
而谢琅在沉默了一会后,他弯下腰,轻轻地把那小姑扶起,然后掏出手帕给她拭干泪水后,他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话。于是,那小姑安静而满足地退了下去……
当谢琅回头看来时,姬姒正在怔怔地看向他。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谢琅走下山坡,步履优雅地朝她走来。
转眼间,谢琅便来到了姬姒面前。低头望着她,这个一夜没睡的郎君,依然是那么优雅平和。
谢琅看了姬姒一会后,他抿了抿唇,声音轻柔地开口了,“阿姒,你我的事,我想了整整一个晚上。”
姬姒猛然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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