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风轻轻拂过,雾气弥散间,蛇口中的尖牙隐隐反射着寒光,夕阳余晖下,蛇牙仿佛流转着血光,白蛇慢慢接近,在大口笼住七语鸟的一刹那,蛇头猛地一伸,蛇牙瞬间咬合,力度大得能咬断精铁。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七语鸟只剩下小半个头颅露在蛇口外,但预想中的血肉模糊没有出现,蛇口外的部分纹丝不动地悬浮在空中,白蛇咬住的只是一个幻象。白蛇一顿,眼中的错愕还未消散,满溢生机的双眼便彻底暗淡下去,而后僵硬着坠入尘埃,被妖木下窜出的树根拖曳着埋入地下。
白雾弥漫,树林安宁。枝头之上,七语鸟依旧安静矗立,连羽毛都没有乱上分毫。
暮色愈浓,残阳如血,寂静诡谲的树林里突然传出一道跳脱的男声,那声音很清亮,像是岩石上潺潺流过的溪水,在这迷雾愈浓的树林里显得和谐又异样:“小七!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同族,你怎么又把它弄死了!”
雕像一般的七语鸟偏过头,长长的翎羽拂过树枝,它直视着一方白雾淡淡道:“归岚,它太贪心了。”
归岚一怔,心说你看着那么好吃,它把持不住也是很正常的啊,嘴里却悻悻道:“你总是有理的。”
说话间,七语鸟盯住的那方白雾诡异地扭曲了一阵,一条仿佛由白雾凝成的白蛇缓缓浮现,它与那条死去的白蛇颇为相像,只是个头要大上不少,蛇躯比妖木还要粗上一圈。它盘着身躯端坐虚空,狰狞的蛇头上隐隐有银色的花纹游走。
巨蛇甩了甩头,如履平地般游到妖木上,蛇头搁在七语鸟身侧,剩下的身躯没骨头一样地垂落下去,尾巴尖恰恰抵住地面,远远看去像是一黑一白两株妖木并排生在一起。
归岚动了动脑袋,满意地听到妖木发出不堪重负的惨叫,懒洋洋道:“这小崽子有什么特别的,值得你装个幼崽来骗她?啧啧,那动作那声音,我看着都牙酸,难为你还演得下去。”
见小七没什么反应,归岚再接再厉地嘲笑道:“可惜啊,哪怕你这么豁出去了,这个小崽子居然还是没对你放下戒心。咦,这么一说,我倒是挺欣赏她了呢。”
小七头也不抬,它漫不经心地挥了挥翅膀,带起的微风连片叶子都没能吹动,归岚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一般,整条蛇被高高掀起,然后像一道光一样狠狠地砸下来,激起丈余高的烟尘,半个森林都被这强大的撞击震得抖了几抖。
“咳咳……”滚滚烟尘中一瘸一拐地走出一道人影来,那是一个约摸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他生得极为俊俏,一双桃花眼深邃得像是能勾魂摄魄。刨去那身灰扑扑的,东破一块西少一片的白衣,他就是无数女修士的“深闺梦里人”的最好模板。不过哪怕是这幅灰头土脸的模样,这少年依旧风流俊秀得能让任何女修脸红心跳。
这眼角眉梢都带着风流邪肆的少年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毛一样,在妖木下跳脚道:“小七!你太过分了!若不是我当机立断变作人形,我少说也要断他个十七八根骨头!”他看着不远处深坑中一片片蹭掉的鳞片,又想到如果是那庞大的蛇身这么狠地砸下来,那他必然是分分钟瘫痪的的节奏,愈发觉得小七无情冷酷无理取闹,不由悲从中来:“楼小七,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青梅竹马的吗!”
小七无视了他的哭诉,淡淡道:“既然你欣赏她,倒不妨助我一臂之力,我们联手送她一个机缘。”
树下的归岚眉头一皱,直觉告诉他有什么地方不对,他化作一条手臂粗的白蛇,飞窜上妖木,蛇头搁在蛇尾上,用身躯将小七环住,疑惑道:“你这次怎么不反驳我,说你是看着我长大的了?虽说不是青梅竹马也没什么啦,但是你不觉得青梅竹马的感情更深厚吗?我不是说我对你的感情不够深,我只是想着,要是能与你更亲近一些,哪怕只有一点也好……”话题越跑越偏,直直地向着某蛇深情表白的桥段狂奔而去。
小七却不为所动,她敷衍地拍了拍归岚的脑袋打断他第无数次的告白,鸟喙一点,虚空中立时浮现一张细致的地图,仔细看去它竟然包括了整个试炼之地任何一个角落,她道:“我要你扮作追杀她的样子,迫使她先到这里,然后到这里,接着……”
随着她的话,地图上浮现一道细细的金线,自中部始,途经大半条二品灵泉,蜿蜒向整个试炼之地最中心处。须知灵泉之畔从来便是试炼之地最危险也是最丰饶的地方,若是照着这条路走下去,图弥婉完全可以安安全全将玉简中的任务完成个九成。宗门分发的制式储物袋自然阻挡不了小七和归岚的神识,小七有七语鸟的天赋加持,早就对玉简中的任务了然于心。而归岚虽然看不到具体的任务,但他知道只要走上那么一遭什么任务完不成?是以他忍不住疑惑道:“这小崽子到底是什么来头,需要你这么为她铺路?莫非她是你的混血后裔?小七你怎么能和其它妖交|配过?好难过,哦,心好痛,小七,我生气了你快哄哄我!”
对于这种不负责任的猜想,小七的反应只有一个,她轻挥翅膀,归岚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射出去,深深嵌在一株妖木里,半晌拔不出来。
小七脚下的妖木不着痕迹地抖了抖。
图弥婉再睁开眼的时候,夜已深了,皎皎月华水一般地流淌在树林里,周围一片宁谧。图弥婉起身,闭目凝神,警戒道纹铺展开来,十丈、百丈,方圆百十丈里所有生灵的修为俱都印在她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