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罗二才发话,“姓名?职务?”
罗二也知道,进政治部被审查的人,好歹都有些问题,自己也该谨慎点。
那汉子抬头了罗二一眼,从罗二平淡的脸上,不出生气的样子,但他明白,越是这样的人,怒起来越可怕。
“郑军,军侦查排长。”郑军低下脑袋,省的让罗二以为自己在挑事。
“哦,是排长。”坏了,罗二心里盘算着,这位比自己官大,还让自己摆了一道。
坐在木板上,罗二正琢磨该怎么办的时候,“罗本初,出来!”听见外面叫嚷声,罗二的火气腾地又冒出来了,怎么着,追过来闹事是吧。
罗二早听见有人过来了,好几个人,只是脚步轻快,对自己没有威胁,就没有理会;现在一听叫声,知道那个黑边眼镜来了。
板着脸,罗二走了出去,松木地板上,一个个深陷的脚印,把低头的郑军吓了一跳,糟糕,惹到高手了。
来到屋外,罗二原本板着的脸,立马沉了下来。
对面的黑边眼镜,带着几个持**的战士,趾高气昂地着罗二。“这是什么?”,黑边眼镜晃动着酒瓶。
让罗二生气的是,黑边眼镜手里拎着的两瓶酒,正是人民军送的那两瓶甘红露,地上散乱着自己的行李,被翻的乱七八糟。
平时的罗二,对自己的同志,和蔼随意,甚至平易近人,但有一点,他的私人物品,没他的同意,你翻了,就得承受后果。
冰冷地盯着眼前的黑边眼镜,不理会他的问话,一字一顿地,诚恳地说,“爷们杀过美军、杀过日本人、杀过南韩军,实在不想杀自己人。”毫不掩饰的杀机,在大白天,头一次,显露了出来。
“你,你想干什么?”黑边眼镜没想到,罗二这么大胆,直接威胁杀人,那满身的杀气,刺地他一个激灵。
黑边眼镜后面跟着的几个兵,本来是被叫来助阵的,被罗二的一句话,吓得摘下了肩上的步**,对向了罗二。
罗二的心凉了,自己在前边杀敌,后边的人已经把**对上了自己。罗二没有城府,很直接,着黑边眼镜,嘲笑地问道,“老郑啊,在哪呢?”找的却是门后的郑军。
早在后边听着的郑军,跑了出来,冲着那几个兵,“都他妈滚!”。随着郑军的一句骂声,那几个兵,收起了**,却没走远。
抬起头,眯着眼天空,“你穿着这身皮,算你幸运。”罗二说完,转身进房间;“把酒给我拿回来。”淡淡地一句话,让郑军直接窜了上去,一把抢过那两瓶酒,顺带收起地上的行李,回屋了。
黑边眼镜受到恐吓,憋屈地回去了。郑军有些忧虑地着对面的罗二,“本初兄,事情难办了。”
对于郑军的斯文,罗二有些好笑,好在刚才郑军给善后,原本的隔阂也没了。
“你就叫我罗二吧,干净利落。”
“行,我也不矫情。”郑军笑了,随即垮下脸,“那家伙叫李哲明,是老干部的儿子,刚来朝鲜没几天。”
“我当兵打仗,和他没关系。”罗二无所谓。
“那可不一样,他是政治部的共青团副书记,在你档案上随便拉一笔,够你受的,最起码是个强制退伍。”郑军满脸的无奈。
“走一步算一步吧。”罗二躺在铺上,背部痒的厉害,嘴巴动动,没吭声。让郑军给自己挠痒痒,两个大男人的,算了,忍着吧。
第二天,在郑军忧虑的目光中,罗二又被叫去了。
经过晚上的聊天,罗二才知道,郑军不仅认识大力,还是铁哥们,只是分到了不同的部队,见面很少。这下好了,大水冲了龙王庙,罗二只有拱手道歉了。
在郑军不依不饶下,罗二只有拿出那两瓶甘红露,倒进饭盒,陪郑军喝了起来。
别郑军也是侦察兵,但烟酒不禁,叼着老刀牌香烟,大口喝着酒,开始喋喋不休地讲着自己的经历。
和郑军一比,罗二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个门外汉,远比不上专业出身的郑军,要不是自己感觉敏锐,怕是早死了。
于是,罗二虚心请教,把自己不懂的问题,和盘托出。
着郑军不停地呸着烟沫子,罗二也机灵,摸出一个美式军用zp打火机,银质的外壳,一下晃花了郑军的眼睛。
再搭上两根又长又粗的雪茄,郑军的嘴已经咧到腮帮子上了。
飞快地没收了打火机和雪茄,郑军开始详细地讲着,从伪装、白天晚上的行进、潜伏、俘敌技巧,到地形、火力的勘探,洋洋洒洒,不知不觉,喝干了那两瓶酒。
这甘红露,不愧是平壤名酿,尽管是用枣、柿饼、生姜、苹果和梨等原料酿成,颜色微红,喝起来酸味和辣味配合得宜,但是酒精度极高,醇和的滋味让人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着自己饭盒里的酒,大概有三两多,自己还没喝多少;郑军已经就着点咸菜,喝的就剩下两个空瓶子了。
后劲极大的甘红露,把郑军给放倒了。罗二收拾完残局,给郑军盖上被子,来到了门口。
夜色寒冷,罗二静静地站在木屋前,第一次喝酒,有些眩晕,但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头蒙蒙的,不用去想烦心事。
摘下脖子上的项链,轻轻捏着挂坠,摩挲着,脑海里闪现出那湛蓝的眼睛,亮晶晶的。
想什么呢。自嘲地笑着,反手把项链收进红库,让人见了还是个麻烦。“就在附近转转吧,别惹事。”说完,罗二回屋睡觉了。
黑暗中,一个身影一闪即逝,大灰奉命逛去了。
又进了昨天的那间办公室,罗二坐在了那张小凳子上。桌子换了一张,旧的。
这次,在黑边眼镜的怒视之下,由那个中年人问话。
“罗二,高中毕业,学历不低啊。”中年人翻着档案夹。
“在北京城里,还算是可以吧。”自己在被国民党特务砸头之前,虽然笨点,但对于学习,还算是认真,只是不会变通而已。
“以前会使用火炮不?”问到重点了。
“在部队训练时,见过使用迫击炮。”
“那榴弹炮呢?”
老狐狸,拐着弯问细菌弹的事。罗二忽然觉得,黑边眼镜蛮可爱的,最起码,不会挖坑让自己跳。
闻着味的罗二,一口否决了自己会使用榴弹炮,其实他也真的不会使,顶多会拉发火绳,那是个人就会。不会使用榴弹炮,自然也就不会辨认炮弹的种类了。
再没多问,中年人点了根烟,嘬了一口,让烟雾在肺里转了个大圈,才淡淡地吐出。
“那你对美国人怎么?”冷不丁,中年人问到。
“只要拿着**,对着我和我的战友,杀之。”罗二毫不犹豫的语气,让桌子对面两个人打了个寒战。
视人命如草芥,这六个字,同时浮现在俩人的脑海。眼前年纪小小的学生兵,来到朝鲜战场才一个多月,对于生命,平淡的还不如白开水。
中年人叹口气,这要经历怎样的战斗,才能变得如此冷漠啊。
“今天就这样吧,你先回去休息。”合上档案夹的中年人,不经意发现,黑边眼镜握笔的手,在微微发抖。
档案夹合上的一瞬间,显露出了一张相片:三具尸体,仰面躺在血泊中,上面,赫然是一对中年男女,和一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