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墨渊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是,弟子知错了。”语气中却隐含着止不住的悲伧。
道人又问了几句话,齐墨渊对答如常,自始自终,师徒二人都未提起那空掉的蒲团,只是,殿中那种难以言喻的气氛,却始终难以散去。
……
此时的鼎湖宫,却来了两位客人。
主座上自然是虞璿,客座上却是一男一女。男子约莫三十余岁,面目不过稍微英俊,但一举一动,却十分文雅,而女子婉约清丽,又透着清雅如兰的书香气质。
这二人在一处,偶尔四目交投,便令人无端想起四个字“神仙眷侣”。
这夫妻二人却是云鹤山来客,正是秦昭的父母秦子弦、燕凝歌。虞璿虽然和秦昭有些交情,但秦氏夫妇二人忽然联袂来访,又送上贺喜的礼物,倒让她微微诧异了一回。
虞璿揣度对方忽然前来,多半是有事相求,不过秦子弦不说,她想了一想,便将蒋煜唤来陪客,一时间座上倒也欢声笑语。秦子弦风度极佳,见识也广博,而燕凝歌则少有发言,不时微笑,显得娴淑。蒋煜虽是金丹修为,但妙语如珠,有他在,席上气氛也自活泼不少,宾主尽欢。
秦氏夫妇确实是有所求而来,席散之后,虞璿便吩咐安排客人住所。待那名为雪无垢的少女离去后,夫妻两个对视一眼,燕凝歌便柔柔地问道:“夫君,虽然虞真人已经是元婴修士,有些出乎意料,但看其人确实性情温和,也没有自恃身份,瞧不起我等。甚至看在昭儿的面子上,还对我夫妇颇为礼敬,想来若是咱们开口,八//九这位虞真人是会答应的,但席上夫君为何不说?”
她自嫁给了秦子弦后,丈夫对她百依百顺,家中都由着夫人做主;但到了外面,燕凝歌也给丈夫撑面子,极为贤惠,虽然席上她心中疑惑,但也依着丈夫,并不胡乱开口。
秦子弦苦笑一声,道:“夫人说得不错,但为夫刚才却忽然觉得,竟然不必转求荀真人,直接请虞真人也是一样。何况,咱们先前以为虞真人尚是金丹修为,所赠礼物便显得简薄了些。”
燕凝歌蹙眉道:“虞真人虽然也是洞真高徒,元婴修士,但门中地位却不如荀真人,恐怕未必能镇得住三大世家吧?”
修真界中,修真世家自然不少,彼此联姻结盟,但提起三大世家,却都晓得指的是萧、韩、贺这三家。这数十年来,三大世家的实力大有增长,不少小世家主动投靠结盟。而云鹤山秦家虽然人口不多,但夫妻两个都是元婴真人,女儿也是金丹中翘楚,三大世家频频向其致意,意图联姻,秦家却是不冷不热,而秦昭更是对三大世家的小辈丝毫不假辞色。
不久之前,秦昭外出,却被几个修真子弟纠缠,她一怒之下打伤了数人,但也并未下杀手。这几个修士大多是投靠三大世家的小修真世家子弟,但其中有一个,却是韩氏嫡传。
数日之后,韩半清忽然独自来访,言辞虽然客气婉转,话中意思却极明显,说是秦昭打伤那人,乃是她的亲侄儿,秦昭以大欺小,说不得她这个做姑母的,要为晚辈出头,因此约了秦昭公平比试。
秦昭心高气傲,一口应允,她估摸韩半清同自己本事便在伯仲之间,自己最近修成了好几种厉害法术,公平一战,未必会输给她。哪知比试时,韩半清却法力大进,轻易取胜,又出言讽刺,秦昭本来便不是温柔忍让的性子,顿时大怒,却恰好中计。
韩半清当时便出手将她擒下,直接带回了族中,又传信云鹤山,让秦氏夫妇亲自来领人。爱女落在人手中,秦子弦同玉凝歌不得不低头,只是两人去了两次,又送了丰厚赔礼,韩家却仍然不松口,话里话外,又将联姻的事情提起来。秦子弦既不愿意牵涉进三大世家中,又怕对方为难女儿,有心想要请人说合,可偏偏夫妻两个只是埋头修行,人脉不宽,认识的人中,都未必有这资格。
正在急躁的时候,忽然听有消息说虞璿回来,夫妻两个想起女儿同虞璿交情甚深,若是能走通门路,洞真掌门虽然不想了,就算能请动荀少卿这位少掌门,再加上自己夫妻的几位好友,一起说情,想必对方也会给几分薄面。
只是,两人真正见到虞璿,却发现对方也是元婴真人,谈过几句之后,秦子弦却改换了心思。
秦子弦见爱妻脸上忧色重重,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夫人考虑得固然是,但虞真人身份也不比寻常,三大世家也未必能够扫了她的面子。”
其实他也认为,虽然同为元婴真人,但虞璿不过是洞真派中普通真传,将来顶多也是一位长老,身份不如荀少卿贵重,确实未必能让三大世家低头。但他却另有考虑,若是请了荀少卿来,不过是托了虞璿的面子,人家未必肯尽力;而虞璿却是秦昭的朋友,情分不同,既然虞璿已经成婴,何必再转托,反而显得不信任人家本事。
而且,更深层次的考虑,则是万一三大世家果真敢不给虞璿几分脸面,惹怒了这位女真人,人家难道不能再请出更高的同门来么?这心思却有利用之嫌,秦子弦也不好说出来,只是暗示了一句,玉凝歌同他夫妻多年,却也一听便懂。
玉凝歌叹了一口气,道:“夫君做主,妾身自无异议。不过窃以为,送给虞真人的礼物,再加厚些吧!”她唇边露出一丝苦笑,柔弱地倚在丈夫肩头,“原本以为咱们一家三口,能够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岂止树欲静而风不止,到底还是要找个依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