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惜离只能挥袖点灯。当光亮重新出现在这小屋里,冲破了黑暗的桎梏时,惜离抬起头,下意识地瞄了躺在床上的袁不羁一眼,却不知道这家伙是何时睡去了,在昏迷之中的袁不羁,可以说是对外界事物全无防备。经过刚才那么一番折腾,就连惜离这种修仙的狐妖都有些疲累,更何况是像他这种遍体鳞伤的一介凡人。
惜离小心翼翼地护着油灯,坐在袁不羁的对面瞧着他。突然就觉得这男人的坚持,实在是可笑。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惜离说:“明明都是一样的结局,乖乖听话了上药便是,弄得现在这般疲累,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这便是你所想?若我真是你口中说的妖女,此时此刻,你早就没命了。”
此话一气呵成,她说了这么一大段,回答她的却只有一片沉默。偶尔袁不羁会在睡梦中发出不明所以的哼哼声,惜离不知道是因为他不服气自己就这么被她数落,还是因为他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不论是哪一个,似乎都和她没有关系。她只是觉得,既然自己当初做决定要救这个男人,便要善始善终。此后若是因为这个男人的一意孤行出了什么变数,她也不想再管了。
是去是留,全凭这男人决定。
只是让惜离没想到的是,她这一守,竟然便是伺候了这男人三天三夜。在这三天三夜里,梦魇从未停歇。她时常会梦到书生过奈何桥时不舍回眸的摸样,或是那白衣男子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偶尔睁开眼,还得查探这个并不讨人喜欢的将士伤势。
这样的日子,简直就是度日如年。因为心神不定,惜离便无法入迷离之境去与附近的狐妖促膝交谈;因为溧阳要沉睡,惜离一下子就成了孤身一人;因为她救回来的这男人还游走在鬼门关、昏迷不醒,惜离只能够与他沉默以对。不过索性,就在第三天晚上,袁不羁终于从那游走鬼门关的状态之中缓过神来。当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坐在一边闭目养神的惜离也早就醒了,只是袁不羁身上的杀气太重、背的业障太多,她不想睁开眼睛去瞧。
惜离清楚地听到袁不羁下了床,也非常清楚他曾经是拿着佩剑站到自己面前站了良久,只是最后,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一个人孤零零地悄然离开了这个位于死亡之海中心的小屋。
那是一个皎月当空的夜晚,世间万物在这纯净的月光照射之下,显得洁白无暇,一切都是那般透彻。惜离闭着眼睛等了一阵,只觉得盘踞在自己周围的业障与血腥之气渐行渐远,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却只来得及瞧见那一个孤寂的背影,披星戴月,扬长而去。
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瞧着袁不羁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眼前,耳边似乎依稀还能够传来他踏碎枯枝败叶的枇杷之声,可是一对**的双眼,却已经什么都瞧不见。穷尽眼力,也只是一片成林。
“哎……”
惜离叹了一口气,又再次闭上了眼睛。本来她是想入迷离之境的,却不知为何,梦魇来得更加汹涌,更加真实。
那抹孤傲的黑色背影,成了惜离心中不可名状的痛。和梦中的白色背影交织在一起,让惜离险些便在梦中堕入阿修罗道之中,不可自拔。
……
黑夜中,如豆的油灯忽然噼啪一声响。惜离一怔,回忆戛然而止。捣药的锤击之声不知道何时已经静止,溧阳也已经趴在她的身边睡着了。惜离伸手,疼爱地摸了摸这少女的发,一个人又不自觉陷入沉思之中。
她本以为,这段业障总算是在若干天之前有了个了结,因为袁不羁的不告而别而画下句点。
却没想到,不过几日的光景,这业障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