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仙子救了那厮之后,便开始噩梦连连,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溧阳的话,有意无意地拨动着惜离纷乱的心弦:“和那人有什么关系,救了便是救了。被困于梦魇之中,是我自己心不够净,与他人无关。”
“真是如此?”,溧阳不服气地反问道:“若是这样,为何仙子你早不做梦,晚不做梦,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她下巴一扬,居高临下地瞧着正靠在树荫底下休息着的那三个凡人。汪翥和满桂一如既往地睡得香甜,倒是袁不羁,好像并没有入眠,而是仰头瞧着天上残月,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发着呆。
“……大概,是巧合吧。”
惜离沉默半晌,呢喃之间,连她都有些不信自己的话。而这种心虚,自然也被心思慎密的溧阳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如果真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了”,溧阳摇头晃脑,学着惜离平常对她谆谆善诱的模样说话:“那画,那梦,还有那两个黑白怪人跟仙子说的一些疯言疯语,仙子,难道您不觉得奇怪么?难道你就不好奇么?”
说话间,溧阳的手掌一抓,本来背在袁不羁身上的画卷,竟然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她们二人面前。
“溧阳,不得胡闹!”
惜离心中一惊,眼见着这袖子一挥,就要将画卷放回原位了。
“仙子!”,溧阳一手抓惜离的衣袖,另一手对着画卷打了个响指。一副飘飘欲仙的九天玄女图,在月光之下,悄悄绽放。图中女子的衣服依旧是那般飘然若仙。与真迹的区别便在于那若有似无的面纱。乍一看,女子的谪仙之貌依旧让人惊叹。可是若赏画之人想要凑近了仔细观赏,那一面透明的薄纱就成了唯一的阻碍。
惜离目不转睛地瞧着这副悬浮在空中的仙女图,越看便越是疑惑。
“这么明显的区别,怎能偷龙转凤?”
平日里开朗的溧阳听到惜离如是说,忍不住便叹了口气。
“仙子你也瞧见了,这副画若是放在一定距离远观,和那副书生死命抱着的真迹别无二致。除非观画人想要凑近……”,溧阳话说到这里时,那卷轴便悠悠飘到了她的指尖边上。惜离看到,溧阳正伸出手来,轻轻来回摩梭画像上的她:“只有这么近的距离,才会瞧见其中破绽。也难怪当初的那个皇帝会如此雷霆震怒了,简直就是被书生耍了。这么瞧起来,那呆子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不中用。”
溧阳嘴角噙着一丝笑,一边打量着这副九天玄女图,一边追忆似水流年。突然,沉默的溧阳又轻声说了一句话,足以震动惜离现下已经脆弱不堪的神经:“仙子,书生这是想用性命来保护自己心中的仙女。即便是她的画像,书生也要让这画中人远离亵玩。”
“……以我微薄之力,保你一世周全……”
惜离听着溧阳温婉的嗓音,当她的注意力重新再落到这副画上的时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突如其来地蹿入到了她的脑子里。惜离一蹙眉,只觉得这几天频频出现的偏头痛,又在隐隐做怪。
“溧阳,你拿那画,是要做什么?”,她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干涩,就连嗓音都不再圆润。
“仙子不是想按图索骥么?既然只是为了找那书生的转世,现今咱们又拿到了这副画,多多少少会有些线索。看一幅画的前世今生,总是不会犯天规戒律的。”
溧阳眨了眨眼,忽然就将往生镜拿了出来。惜离见着那业火在镜面上静静燃烧,突然有些心生犹豫。
“仙子,还请借一样东西。”,溧阳一边催动法器,一边侧过脸这般祈求惜离。
“你要什么?”,惜离问她,却并没有回头看她。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只有燃烧的猛烈的业火,还有那副在火光前面上下浮动的九天玄女图。
“您的泪水。”
溧阳沉默半晌,突然回道。
“……泪?”,惜离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正觉得疑惑,只觉得颊边一凉,惜离抬手去抹,果然湿凉。就在那泪水滑落脸颊,滴落到惜离衣裙之际,往生镜上燃烧的业火,便更是壮烈。
“仙子,那咱们就开始了?”,溧阳见惜离无语泪千行,不放心地又确认了一句。
惜离默默地点了点头,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树上,透过模糊的视线和那熊熊烈火,在这幅沉睡了若干年的画卷之上,她瞧见了那个书生的前世今生。
忽然,业火一熄灭。卷轴迅速收紧归位。黑暗之中,惜离幽幽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真是他。看来,这皇宫不进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