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珏静静地瞧着她,不觉间手中的酒杯颤了颤,洒了好些酒水出来。忽然,她低头叹了一句道:“离儿,你不像现在的你,倒愈发像以前的你了。”
记忆随着这声乳名而一点点地复苏,赤珏抬头,正好瞧见惜离晶莹的眼眸,“赤珏,你终于肯喊我这个名字了。好,真是好。”
惜离开怀大笑,与之碰杯之后,便要再喝,却被赤珏轻轻阻止了,红唇一张一合之间,说得却是苍凉至极的话语,“你或许还是那个洛惜离,可我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洛赤珏了。你明白的,昨日之日不可留。”
说着,赤珏便将手中那杯酒慢慢淋到了地上,酒水敲打着冰冷的地面,溅湿了她的罗敷软靴。惜离这才看到,不知从何时开始,赤珏的靴子都已经成了胭脂色。被酒水一浇,红得就好像在滴血,“你又听了那人的命,杀了多少人?”
赤珏不答她,反问道:“你找我来,到底是有何事。”
惜离沉默,机械地抬起头,看了赤珏半晌,“私事。不知道,你可为我寻一个人。”说着,惜离便拿出来那枚赤色勾玉。
赤珏一愣,光是看了那一眼,立马心里便有所了悟,“怎么?你要替你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寻亲?这可难了,这个小丫头,可是死了一千年。那个时候,你我都还是狐狸身,这可让我怎么找?”
“不难。你只需要替我找到那个叫做刘正罡的道士,便能找到溧阳想要寻的那个人……那个人,名字叫候景。”惜离低眸,注意力从赤珏身上移到了那枚勾玉上,“我行动不方便,不好在这个偌大的宫闱之中肆意穿梭。你却不同,既是使魔身,移形换影间都不会有人发觉。赤珏,你我多年情谊,今日妹妹只求你这一件事。拜托了。”
说着,惜离便突然站了起来,对着赤珏遥遥一拜。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个白色身影,赤珏的心里,五味杂陈,“你啊,总是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做些与你性子不相符的事儿。有时候,还真是看不懂你。也罢,既然都已经受你一拜,这个差事,我接了。”
赤珏的红色衣袖一挥,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便入了惜离的鼻。让惜离诧异的是,竟然带着几分熟悉,“赤珏你……你这香?”
“怎么样?好闻么?这大明后宫之中,皇后所用之物,不愧是上等物品。”说着赤珏又挥了挥衣袖,片片香粉洒下,都落在了惜离身上。
惜离站在那儿望着她,不躲不闪,任那香味到自己身上。实在是闹不明白,赤珏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突然,红衣女子甚是妖娆地从后头趴在了惜离肩膀上,就好像小时那样,与之耳鬓厮磨。说话间,惜离身上的香味,愈加浓烈了,“好离儿,姐姐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去给你办。既然如此,不如你先保姐姐一回?”
“你……”惜离心中一震,刚要回头说些什么,远方依稀传来的跑步之声,已经入了惜离的庭院。一回头,惜离只来得及见到赤珏狡黠的笑,“……七日,我在这儿只呆七日。七日之内,你必助我找到候景。”
“……好,一言为定。”眼见远方官兵已至,赤珏伸手与惜离击掌为誓,转眼间,便已经消失不见踪影。
惜离一回头,却见到袁不羁已经带着一队近卫军到了她面前。月光下的再次相遇,让曾经在死亡之海共患难的二人,沉默以对。袁不羁在看到惜离的那一霎那,眸子里似乎有千言万语,却都埋藏在了他的惊诧之下。
“你看看,是她么?”
突然,他伸手指向了站得笔挺的洛惜离,对着她身边的小姑娘问话。
小姑娘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头,只是匆匆一眼,便点头如蒜,“是她,正是她!是她伤了皇后娘娘!”
惜离闻言,身子一颤。突然间明白,为何曾经还白如雪的罗敷靴,顷刻间便被染了胭脂色,自己却不曾闻到任何血腥了。
原来,赤珏是入宫窃香,只为掩盖这种异味来见自己。惜离看着袁不羁对自己的不信任和小丫鬟对自己的惧怕,只能苦笑。
现在的她,别无他求。
只希望赤珏能够记得誓言,与她一道,为溧阳圆了那个梦。
即便,梦已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