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本來供四人休憩的地方一片狼藉。原先聚拢的火堆因为柴火的分崩离析。早已经四散在周围。苟延残喘地在地上苦苦支撑着将息的火种。惜离收起手中白纱。环视了一眼自己周遭。尔后才抬起眼來静静地看向而今正跪在鸩面前的那个蒙面男人。
“说。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此时此刻的鸩似乎显得十分激动。惜离在一旁瞧着。生怕他放在别人脖子上的长剑一不小心就刺进了那人的体内。
蒙面人沒吭声。只是抬起头來瞧着他。这种沉寂的眼神。更是让鸩发闷。半晌。惜离听到他说了这么一句话。“既然咱们都是从那里头出來的。何必如此赶尽杀绝。”
“因为你们不忠。鸠与鸽背弃了自己的信仰。人人得而诛之。而你……”黑衣人说到这儿。特意又看向了鸩。“而你竟然公然违抗大都统的命令。更是不可饶恕。那里的人已经对你们几人下了追杀令。这一次。你们插翅难飞。”
“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嘴硬。果然是你们二人的同僚啊。”本來站在旁边一直沒说话的溧阳甚是突兀地笑了一声。尔后鸩就听得一声骨骼崩裂的脆响。等到他反应过來的时候。黑衣人早就极其痛苦地瘫倒在了地上。“这样。你或许就能够看清楚眼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了。”
溧阳垂下眼睑。漠然地瞧着这人痛苦不堪的样子。又抱起胳膊。走到了一边。
“……你对他做了什么。”鸩一愣。心情极其复杂地看向侧身站着的溧阳。对于鸩來说。他的生活可谓是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以前与自己并肩作战的那些兄弟姐妹。或死或伤。活下來的人要么将取他首级复命变成了自己的第一要务;要么。就和他一样成了要亡命天涯的人。
鸩看了看在地上疼得不能动弹的黑衣人。又瞧了瞧坐在一边目光呆滞的鸠。不禁悲从中來。
“我沒对他做什么。不过是拧了他的一只胳膊。让他搞清楚现在谁为刀俎。谁为鱼肉。怎么。刚才大义灭亲的时候你下手不是挺利索的么。这躺在地上的这些人。大半都好像是你和你师弟的杰作吧。而今。怎么那人不过是断了一个胳膊。你就这么心疼了。你别告诉我。你不会杀了他。”鸩的这种痛苦。溧阳好像沒瞧见似的。
见到他紧抓着长剑的手在颤抖。她便忍不住说上几句过于残酷而又现实的话刺激刺激他。在溧阳看來。现下搞不清楚状况的人又何止这个躺在地上的废物一个。
溧阳的话。让鸩的身子一震。半天都沒有回过神。惜离站在他身侧。只看到这挺拔颀长的身子一颤。便一直僵在那儿。再也沒有其他的动作。
不知怎的。她仿佛因为这个发现。心有些疼。“溧阳……杀戮之心怎可如此之重。”惜离轻轻皱了皱眉头。出声柔言相劝。“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也求个心安。”
“既然仙子都这么说了。也行啊。”溧阳瞧了惜离一眼。又转过头來和鸩对望。“不过你要砍了他的手脚。拔了他的舌头。让他沒办法告诉别人。我们现在在哪儿。又会往哪里去。”
“溧阳。”溧阳说出來的话。何止是惊到了鸩一人。就连惜离与她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都觉得有些心惊胆战。直到这个时候。惜离才恍然意识到。溧阳不论再如何变得美好可人。她终究是一个千年地缚灵。那千年的积怨与仇恨。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化解的。
而今她说出这种残忍的解决办法。脸色却依然如常。便是在向惜离展现着她作为千年恶灵的本性。惜离震惊非常地瞧着这花容月貌的红装少女。只觉得她既是熟悉。又是陌生。
“仙子。这是人间事儿。您不会懂得的。这个家伙。一出去就会告密。您刚才也瞧见了。他们的行动力和默契……若是放他一条性命。以他这愚忠的性子。还不是得把咱们给彻底出卖了。”溧阳勾起唇角忽而一笑。殷红的胭脂就好像是血一样。
“可是……”
惜离似懂非懂地听着。刚想要张口反驳什么。鸩却在这个时候说话了。“沒错。她说的是实话。”
惜离闻言一愣。情不自禁地回头看着鸩。“你……”
“……溧阳说得沒错。”沉寂了许久的鸩。终于抬起眼皮來正视着惜离探究的眼神。“他是我们当初那几个受训的师兄弟之中。对朝廷最为忠心不二的人。沒有人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他这样也不错。至少不会想那么多。让自己徒增痛苦。”
鸩一边说着。一边便提着剑走向了那人。那一步又一步。看起來是那样的沉重。惜离怔怔地望着。竟然有些胆战心惊:“可是。鹰。你有沒有想过。为什么他们要收留我们。为什么他们要教我们这么多武功。又是为什么……他们不准我们产生任何的感情。”
“是你们要得太多了……”面向鸩的长剑相向。鹰表现得很平静。似乎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的到來。“你们要得太多。想得就会更多……只是完成任务。去拿赏钱。难道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