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要比杨氏早几年入宫当值,遂拜首回禀:“启禀陛下,昨夜长公主出宫回嘉佑坊,也不知何故却在府中水心亭坐了一夜,臣婢等人为长公主披裘围炉又跪求苦劝,终在今日天明开了太和门将长公主送回宫中。”
“不知何故?!”隆德帝浓眉紧蹙正要喝问,念及柔嘉须要静养,又见得两位御医过来候在一旁回奏,便索性宣了进来。
“陛下万岁,娘娘吉祥。”翁立典在本月初刚由御医升至院判,今日给长公主诊脉乃升迁之后属头等大事,此刻对着皇帝、皇后更是谨慎不已,“长公主此次风寒侵体以致违和,臣二人已开良方,早晚一剂。长公主天家皇女福泽延绵,定无差池,早日大安。”
帝后二人均松了口气,待得第一剂药汁呈了上来,皇帝看着皇后亲手喂得柔嘉服下,见得嫡长女寒热烧得嘴唇干涸脸颊滚烫,即使口中服药但仍旧睡得昏昏沉沉,隆德帝心疼不已,传了口谕令宫中一应随着景和宫。
皇后谢恩之余劝慰皇帝不可为后宫耽误国事,虽说皇帝从谏如流回到承乾殿议事、批折子,但到了晚膳时分,皇帝还是搁了朱笔去景和宫探了一回,闻得嫡长女迷迷糊糊一句呓语,几番思索之下皇帝换了袍子出了宫。
御辇内温暖如春,但到了嘉佑坊下车时却在这一小段路上渐渐起了夜咳,隆德帝含了颗丸子在舌根,但也只能让喉咙口的干痒消失一小会儿,待得丸子全都溶了,那烦人的咳嗽又卷土重来。
“听你这咳嗽声响,有些年头了吧?”
“咳咳...皇帝不容易当啊......”隆德帝瞧着来人,微微一笑,“看来运道尚可,咳咳...偶尔来一趟嘉佑坊,你正巧在...咳咳咳...咳!”
看着隆德帝一边咳嗽一边说话那辛苦样,敖洺叹道:“有事你传给我知道就行,何必在这寒冬夜里头自己过来?”
“咳咳!那也要看是甚么事!”隆德帝硬是忍住喉间的干痒,利索地又含了一颗丸子,立时轻松了不少,遂清了清嗓子,“唔!昨夜阿洺可在这府中?”
敖洺点了点头。
隆德帝缓缓言道:“昨夜柔嘉出宫回府,今早启了太和门又回了宫,病了。”
剑眉微扬,敖洺问道:“自个儿的嫡长公主在宫里病着,皇帝夜里跑出宫作甚?”
隆德帝轻轻摩挲着右手拇指上戴着的青玉扳指,无奈摇头:“心病还须心药医,故而来瞧瞧这儿可有心药。”
“哦?”敖洺哑然失笑,“此话怎讲?”
“柔嘉乃皇室嫡长女,大驸马人选不可马虎。若是她中意之人门当户对,那便是皆大欢喜。此前我夫妇二人对几门公侯有过衡量,却漏了我朝还有王爵之家。”隆德帝定定看着敖洺,但敖洺似乎只是在听人闲聊并未打算接话,遂皇帝继续说道,“开朝立国以来,皇女选了驸马下嫁,身边再添一两个情投意合的,亦历代有之。若是二人两情相悦,只要身家清白,也并无不可。”
敖洺喝了半盏茶:“怎地?柔嘉不喜大驸马人选?”
隆德帝抚了颌下黑须,无奈一笑:“记得有回听阿洺提及...你那儿还有俩侄儿...可有婚配?”
睁大双眼瞪着皇帝,敖洺笑出了声儿:“我那俩侄儿?别说皇族,就连官爵世家都鲜少交际的。皇室大驸马不容易当,那俩小子怕是没那福分。”
浓眉微蹙,隆德帝随口问道:“你那俩侄儿都不曾见过柔嘉?”
敖洺摇了摇头:“一个只喜欢在躲在书庐里头,一个只喜欢琢磨酿酒法子,都不曾听他俩说起过。”
隆德帝忖了片刻,再问:“轩辕族‘晟’字辈的孩子,就你那俩侄儿?”
敖洺想也不想就果断回道:“两个侄儿,两个侄女,四中其三出自我大哥大嫂。那最小的是我二哥二嫂独脉,此刻就在这府里头疗伤。皇恩浩荡,然则无福消受。”
隆德帝听罢并不言语,仅是眯着龙目思虑了片刻,却蓦地脸色一阵煞白却又瞬间黑如玄铁,猛然捶了桌子又急喘着开始剧烈咳嗽!
“柔嘉的婚事不应耽搁,但也不可操之过急。”敖洺给皇帝倒了盏热茶,劝道:“陛下睿智、娘娘贤能,定可为长公主选得良配。”
皇帝接过茶盏,缓缓饮尽,用纱巾拭着嘴角,忍着喉间干痒轻声闷咳:“寡人.....咳!该回宫去瞧瞧柔嘉有否醒转...咳咳咳....阿洺....咳咳!阿洺也早些歇息罢。”
敖洺将一路夜咳的皇帝送至府门,刚转回身却见得慕容立在不远处,脸色煞白却双目森冷,令得敖洺不由地一怔,心中不禁起疑,遂开口问道:“丫头何事?为何在此?”
看着敖洺,慕容全身都在颤抖,一股寒气自心底阴冷处破封开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