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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三王端蔡须细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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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毕落座,王冲对李银月道。

李银月嘀咕道:“听起来就像你平日说的仗势欺人的狗官,要依着我,哪管什么官大官小,直接动手教训!拳脚打不过。就用刀子,总要让他们知道,是人厉害,不是权势厉害。”

王冲笑道:“说得好,不过。刚才你好像已经准备去给他们赔罪了……”

李银月偏开脸,故作淡然地道:“还不是怕给你惹出更大乱子?吃点亏也认了。”

隔着桌面,王冲握住她的手,那手挣了一挣,便乖乖由得王冲了。

军汉退场,酒楼又回复了喧闹,尽管有不少酒客不时投来或惊奇或疑惑的目光。却没人凑上来搭讪。王冲这么年少,文官的官身多半是荫补来的,不值得留意。而这番处置,也是个活脱脱的纨绔。让不少酒客反而生出憎恶。你是官人,给你叩头告饶也就够了,怎么还要给那侍女赔罪?说好听的是放荡不羁,说得难听。就是贵贱不分。

王冲自不在意,跟两人嗑瓜子吃果脯。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闲汉黄四郎领着人回来了,一个浑话人,两个挑夫。挑夫是送铜钱来的,那封银铤兑了三十二贯铜钱,接近两百斤重。

给了挑夫和黄四郎赏头,再让挑夫把钱送去城南驿馆,这是备着驿卒小费等零星开销用的。此时钱引虽已行用天下,可人情往来依旧习惯用现钱,不如此就不显诚心。

安排妥当后,浑话人也上了堂,惊堂木啪地一声敲响,引得酒客尽皆引颈相望。

“诸位客官先谢这位官人,官人请客,杨锡嘴今日说一回便宜话,就不找诸位请赏了。”

浑话人开篇就提王冲,一贯的赏钱,他要说三天才挣得到。

“锡嘴我今日要说的是……三王端蔡!有人问了,三王是谁?端的是什么菜?岔了岔了,是叔度之蔡的蔡,不是‘古禹十年水,汤七年旱,而天下无菜色者’的菜。当今天子圣明,皇宋虽水旱不断,却是天下太平……”

先来了一段颂扬官家的套话,惹得李银月的手握放不定,王冲能肯定,若是在兴文寨,这浑话人定要挨少女的呵斥。她哪听过这么啰嗦,这么虚伪的场面话。

“要说这三王端蔡,已是前几月的事,朝堂不宁,官家揪心,汴梁风云变,天地降雷音……”

又是一通渲染,把这事说得似乎比换了官家还大,没听过的酒客顿时被吸引住。

“话归正题,这三王是哪三王呢?王贤丞、王美丞,还有王孝郎!”

王冲也聚精会神地听着,这个段子自是外面人加工,肯定离事情有不少距离,但所谓空穴来风,由这段子,他想了解的背景也能听出一二。

果然跟他有关,三王说的三个人,王贤丞是指尚书左丞王黼,因为总是给苛法挑刺,敢于直面权贵,被民人称为王贤丞。这倒让王冲讶异,王黼竟然还有这般好名声。

王美丞则是王安中王履道,这个美字说的不是仪容,论仪容,王黼倒真当得了这个“美”字,这个用在王安中身上,说的是文笔之美。

说到王安中,浑话人又来了个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转而说起王安中。

王安中初时仕途不顺,在大名府监仓任满后,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此时官家赐给梁师成的宅邸刚刚落成,华丽异常,天下难见。梁师成开放宅邸,容士庶观览。王安中便扮作道士,把笔墨装在篮子里,提着篮子进了梁府,在大堂墙壁上写下一篇赋文,留名“初寮道人”。

管事见赋文词翰书绝,还以为这道人是神仙,急忙通报梁师成,梁师成见之大喜,令人查访到了王安中,再找来他的文章,越读越赞赏,便举荐给了官家。王安中由此青云直上,仅仅几年功夫,就升到了御史中丞。

王冲对王安中不熟悉,还以为跟王安石有关系,听了这段小插曲,觉得味道很怪。怎么说呢,不仅此时王黼还被称为贤丞,就连梁师成,民间似乎也还没太大恶感,在士林中也只是毁誉参半。

毁的一面自然是梁师成在大观三年登进士甲科,阉人中了进士,这对天下士人来说,是重重一记耳光。不少士人不愿再出仕,不仅是因学校取士,新法大行,也跟此事坏了大宋取士正道有关。王彦中对王冲要入太学考进士这事有些不以为然,原因也在这里。

阉宦竟然也能考科举,而且还能得进士,这是在皇宋百年取士之道的老汤里洒了一泡骚尿,想想就恶心。至于梁师成是不是真有进士之才,这事反而并不重要。

背着有史以来第一个进士宦官的名头,士林不敌视他才怪。再加上官家委其监修明堂,以节度使酬其功,这两年又开始建万岁山,这等标准的佞阉,自然让士林深恶痛绝。

可梁师成终究不是坏得一无是处,他以苏东坡遗腹子自居,顶着官家和蔡太师为首的新党,护住苏东坡文墨著述,善待苏氏亲族,这一点颇让旧党,尤其是蜀党一脉称许。再加之他好文爱才,着意笼络有才之士,也为他扳回了不少印象分,王安中正是受惠者中的一个。

“锡嘴说个小道消息,客官听在耳里,记在心里,莫放在嘴里……”

接着浑话人神神秘秘又搬来一段八卦,王安中为什么被梁师成看中呢?不止是这篇赋文。王安中少年事曾经就学于苏东坡门下,学得了苏东坡书法真髓。后来因为朝廷禁旧党学术,他便改了风格,但由此事可以看出,梁师成扶持王安中,也有视其为苏东坡弟子的关系。

“现在该说说王孝郎了,这个王孝郎啊,唉,了不得!这两年来,他四惊朝廷!”

李银月吐出口长气,眼里波光荡漾,总算说到正题了!

“王孝郎王冲,元符三年生,蜀中华阳县人。第一惊是在政和四年,那一年,他父亲被王相公家恶仆所害,他为了救父亲,火箭射匾,孝名广传蜀中。诸位客官要问,王相公是谁?便是神宗皇帝时的歧国公!歧国公府自承有过,处置了恶仆,救出了王冲之父,那一年,他才十五岁。”

只是两年前的事,听他人说起,王冲已有了回首相忘的陌生感。孝?不过是为求存而已。

“第二惊,是王孝郎的才智!王孝郎既有孝,便有义。他惹得蜀中小人生恨,小人不好直接对付他,便构想他的县学同窗。为了救同窗,也为了揭破小人面目,他与同窗急就一本算经献给了朝廷。朝廷便知道了他们是在研究学问,并不是作坏事。而后小人告他们的状,却有此事在前,构陷不成……”

第三惊就是王彦中杀人,王冲随父从军,第四惊则是说降蛮夷,抚平千里。

“客官听好了,这王冲王孝郎还是苏黄的亲戚,他是黄涪翁的甥侄,苏东坡的外门子侄!”

安静的酒楼里发出恍然了悟的哦啊声,有酒客感慨道:“怪不得梁大貂铛要帮他说话,这关系比王履道还要近。”

李银月低声道:“官人你跟那个梁师成还真有些缘分,他字守道,你字守正……”

王冲一个暴栗弹在她额头上:“别咒我!我才不想跟阉人有什么关系!”

李银月捂额噘嘴,正要说什么,浑话人又道:“三王便是如此,这三王,又是怎么端蔡的?”

不仅李银月,王冲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

浑话人杨锡嘴卖起了大关子:“这就要从中元节后的,皇城崇政殿里那一夜说起,那一夜,蔡大衙内跪地哭诉,求官家留下蔡太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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