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上山那年,扶月二十有七。
对于动辄千百岁的修道寻仙之人来说,二十七是一个年轻到了极点的岁数。这天扶月听说了要开山收徒,于是主动揽下了这个差事。
他师从昆仑掌门,天资非凡,初选弟子这种事情本不会轮到他身上,但扶月却已然迫不及待。
没有人知道,这一年收的弟子中,会有一个女孩成为正道领袖,带领式微的正道门派和日冕教对抗,手握她的武器束冰,与他厮杀了七七四十九天,最后将他斩于剑下。
哪怕重新再来,扶月依旧无法忘记剑刃透体那一瞬间的冰冷刺骨,自从成为日冕教主,他已经很久没有受到那样的伤了。
那时候扶月才发现,那个被他轻视的小姑娘已经有了足够称之为对手的实力,而他都忘了她是什么样子了。
只记得那是自己最小的师妹,叫做扶乐,在昆仑灭门的那一天幸免于难。
“师兄,孩子们已经上山了。”一旁跟随的外门弟子恭敬的说道,扶月道了一声多谢提醒,不意外的看到外门弟子受宠若惊的模样。
扶月向来是很会做人的,温文尔雅,清逸出尘,亲切体贴,诚恳谦逊,这些词总是被周围人加诸他身上。
这些赞誉从来不被扶月放在心上,因为他从小到大都不缺少赞美。人世间的时候,他是天潢贵胄,从小被吹捧着长大。到了昆仑他又是掌门之徒,和师兄弟关系融洽,所谓天之骄子就是这样。
上一生,从未有什么事情是扶月做不到的,直到他被自己从没放在眼里的人杀死。
没等多久,扶月就看到一群小孩子热热闹闹的进了院子,粗粗一眼算过去,约莫有一百三十多个。
扶月并未说话,身边的外门弟子就已经把昆仑收徒的规矩洋洋洒洒的说完了,又是不着痕迹的吹捧了他一番。
对于这种无关紧要的人扶月根本不在乎,别说吹捧了,哪怕是当着扶月的面臭骂也不能换来他一丝心情波动。
他的目光在小孩子中扫了一圈又一圈,发现自己怎么都找不到和印象中扶乐相似的人……说起来他也从来没关注过对方就是了。
扶月不露声色,但是在外门弟子检查了每个小孩子的灵根的时候默默记住拥有水系灵根的女孩子。
有十个——只有水系灵根的女弟子有十个。
算上杂着木系啊土系啊雷系的也有二十四个——到底师妹是单灵根还是多灵根?
上辈子就死在师妹手中,这一世哪怕还没见到师妹的面,扶月都产生了一种“棋逢对手”的错觉。
真不愧是杀了他的人,哪怕还没修仙就已经能够给他制造麻烦了!
只是今年并未有天资超群的弟子,是以并未能有哪个孩子能够被内门选中。这些孩子被放在外门培养,看他们除了自身天赋还有哪些优秀的品质能够被选入内门。
这样一届又一届处理天赋不高的弟子早已持续了千万年,昆仑剑派就在这样严格的遴选之下越来越强。
扶月记得师妹最开始并没有拜入内门,直到后来才拜入掌门门下,成了他最小的师妹。
……具体原因具体时间扶月当然记不住了,他那时候闭了一个长关,出来的时候就多了一个关门师妹。
扶月带着那些入门的小弟子们到了他们日后要住院子,煞费苦心的一一安排那些水系的女弟子们住在了一个易偷窥的院子里,好方便他不时前来查看,更方便他一个一个弄死这些小弟子,以将威胁扼杀在摇篮里。
纵然内心流转千般恶毒心思,扶月还是如此的俊逸脱俗,他身着天青罩衫头戴白玉冠,内里层层叠叠的白衣,行走间衣袂翩然若仙,不染片尘。五官端然若皎皎明月,声音更是温文尔雅如笛音萧鸣:“入门之后,汝等都是我昆仑弟子,修仙之途碍难重重,定要克勤克勉,无论何时都莫忘本心。”
这本是年年都会说的套话,但是在扶月说来却平添了几分可信,下面一群小弟子们眼睛都亮晶晶的看着他,特别是那些小姑娘,简直是刹那间全体情窦初开。
这些爱慕的眼神扶月也坦然受之,他目光扫了一眼那些紧张的屏住呼吸的小姑娘们,确定每个人都有了印象,才从从容容的微微一笑:“好了,今天你们也累了,快去休息吧。”
原本扶月虽然温和,但表情却淡若浮云,平白给了周围人压迫感,但此时他一笑,却笑的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吹化了那无形的冰层,叫那些原本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们心跳直接突破了金丹元婴,直奔飞升而去。
待到扶月从容而去的时候,那些小姑娘抠着门,目送他挺拔若松的背影离去,千般少女心思入了心头。
此番重来一次,扶月对自己过往的修炼计划有了不少改变,因此并不着急突破,而是想要潜心研究一下,是以他一下子空闲了下来。
昆仑奉行放养式教学法,扶月这样放纵一二也没有人在意,于是他就趁着夜黑风高之时来到了小姑娘们的院子,躲在窗户外面听墙角。
哪怕是听墙角,扶月依旧是如此的坦然风流如同踏青,暗青长衫洋洋洒洒的扑落,纹金玉冠束起瀑布般的黑发,凤眼微挑丹唇轻扬,垂眸间全然不似偷听小姑娘壁角,反而像是于山林中抚琴会知己。
“唉,原来那是掌门弟子,那我们岂不是一直都见不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