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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8.第448章 、不好消化的巨大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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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元化倒是表现出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来。让他干活他就干活,让他休息他就休息,让他吃饭他就吃饭,让他睡觉他就睡觉。半个月下来,原本因为巨大的压力瘦的骨瘦如柴的孙元化,现在反倒胖了不少。甚至于他还有精神头对住在自己对面牢房的卢象升传播天主教那套邪门歪道。

但是孙元化的平静和镇定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在被俘虏了半个月,接受了半个月的劳改之后,在政工人员的安排下,连续观摩了两场劳改营内部的诉苦、批斗大会和劳改营外的针对沧州当地的土豪劣绅的土改斗争会之后,无论是孙元化还是卢象升,他们回到了自己的牢房都变得彻底的面无人色了。

刚开始被俘虏的时候,孙元化和卢象升还以为复兴党是那种趁势而起的地方豪强或者居心叵测的大明地方势力。

对于政工干部嘴里“复兴党是为人民服务的政党,是为天底下千千万万的穷苦百姓谋生存、谋翻身、谋幸福的革命组织”这类的话,他们还相当的不以为然,认为这一套不过是那些反贼们蒙骗百姓的说辞而已。卢象升还对一群反贼自命“革命”的事情了冷嘲热讽了一番。

但是亲眼看到被复兴党组织和教育起来的明军俘虏们在复兴军的政工干部的领导下,对封建军官的控诉和批斗,亲耳听到这些原本就是泥腿子的小兵们集体的喊出“打倒封建地主!”“打倒封建官僚!”之类的巨大吼声的时候;当看到沧州郊区的普通百姓们被复兴党人“煽动”后,群情激奋的揭批当地士绅的种种丑事和恶性,最后把那些作为封建王朝的根基的地主士绅们吊上绞刑架的时候。当时就在现场的两个人,立即浑身如筛糠般哆嗦了起来,脸都绿了。

卢象升是浙江宜兴人。孙元化是南直隶上海人。他们两个都是出身身家巨万良田无数的江南世家。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这样细论起来,他们的家族积攒出来的巨大产业,其实和所有的大地主大官僚都一样,哪一个不是有着很多鲜血和人命的啊。

就说孙元化吧,年轻的时候他就曾经帮助家里管理过一段时间的家族产业。孙元化自己就知道,在上海地区拥有巨大田产的孙世家族,每年光是责打体罚交不起租子的佃户弄出来的人命就有好几条。至于其他的因为家族中的不肖子弟强抢民女,搜刮美童之类的混账事情,弄出来的人命也积攒出来不老少。

孙元化和卢象升这样的人,自己当然是严格要求自己,对自己的道德有着明确的底线的。他们自己倒是专精学问,一心进取,立身清正,但是像在沧州地区的土改批斗中揭露出来的那些后宅妇人那样,动不动就弄死自家佃户家奴送进内宅的侍女丫头之类的事情,可是在他们身边就发生过很多的。

不说别人,卢象升就曾经亲身经历了自己的老娘以自己身边的丫头引逗自己不能专心学业为借口,把堂兄送给自己的侍女责打一顿板子,最后关在柴房里发病而死的事情。

细论起来,别看孙元化卢象升这样的人似乎品德高尚,但是他们未尝就真的把那些老百姓的性命真的当成一回事儿了。作为封建统治阶级一员的他们,认为自己这样的人,天生的就高人一等,草民百姓们天生就应该接受自己这样的人的管理和教化。

可是,老百姓到底是怎么看待他们的?他们在老百姓的眼中到底是什么样?老百姓心理到底对于他们这些老爷大人们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他们根本就没有认真的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们觉得,百姓就是羊群,自己就是牧羊人。羊群就该接受牧羊人的牧守。他们认为自己是父母,百姓就是子女。作为子女,只能顺从的接受父母的安排。

但是,到了现在,当他们成了复兴党的俘虏之后,在他们观摩了明军士兵和沧州百姓的诉苦会和批斗会后,设身处地的想一想,面对那些群情激奋的质问和喝骂,自己难道就真的能在百姓面前说出什么成道理的话来吗?

孙元化和卢象升的文化基础都很不错,所以两个人在进入劳改营之后,在文化学习方面的表现还是比较出色的。

战俘营的教导员都是从复兴军里临时抽调出来的。因为他们在部队里承担的是对战士们的政治和文化教育工作,所以他们在部队里都养成了习惯,对于那些悟性高学习好的战士,他们都会比较欣赏。这样一来,在战俘营里面,孙元化和卢象升这种学习速度快的学员,就受到了他们的教导员的关注。

卢象升和孙元化这种身上有功名的高级士大夫,原本对于负责他们的那个复兴军“小吏”并不会放在眼上。可是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他们就被这名他们眼中的“小吏”,实际上已经通过了初中学力考试,正在准备考取复兴党的高级士官学校的排级教导员,在学问上真正的折服了。

可能在文学文字诗书礼仪方面,这个教导员比不上两人。但是在数学、物理学、化学和生物学方面,这个完成了初中教育的教导员是在知识上对两人进行全面的碾压的。即使像卢象升这样在自然科学上没有什么高深认识的人,也对这个教导员的数学知识敬佩不已。

特别是在对于“简体字”和“白话文”方面的讨论上,卢象升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吏口中说出的“文字是为了传播知识,教育是为了有效普及而存在的。所以简体字和白话文的好处就在于,可以在最大程度上让所有的人都能够接教育。简体字和白话文容易掌握,这就给那些没有足够教育资源的人提供了自学成才的便利。”之类的话,真的有几分通达通透的文化大家的味道。

在和教导员接触的过程中,听说流民出身的他就是在加入复兴军之后开始学习,用了五年的时间完成了如今的学习的事情之后,又听说了复兴党大搞全民教育、专业教育和终身教育等强制性的教育制度之后,两人一方面不相信这样的事情,另一方面却在内心深处觉得复兴党有点圣人气象。

不过,他们的这种认识,在观摩了批斗会诉苦会之后彻底的改变了。在他们看来,那个教导员对他们说的要为“天下的穷兄弟谋解放谋幸福”之类的话,还真的不算是假话。只不过复兴党人是要把所有的封建士大夫阶级送上绞刑架,用一种鲜血淋淋的恶魔般的手段,把整个的封建地主阶级作为祭品来实现这个目标。

而从他们看到的事情上看,从那些明军俘虏和沧州百姓的热烈和激动的情绪上看的话,复兴党的这种手段,很有可能就真的可以实现他们的目标。

到了这个时候,卢象升和孙元化才搞明白了,他们的教导员,那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口中说的“不是我们复兴党要革命,而是革命已经蕴藏在无数的受剥削受压迫的人民群众当中了。我们复兴党只是领导着想要革命的人民一起革命而已。”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只不过是一晚上的时间,负责守卫这层牢房的复兴军战士就发现,原本情绪稳定的孙元化和卢象升好像一下子变了一个人似的。

卢象升一夜白头,孙元化一下子又变成了他刚被逮捕时的那副形销骨立的样子。

他们似乎想通了什么,似乎又想不通什么。反正两个人一下子变得消沉麻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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