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秦晚秋又不由的红了眼眶,浓浓的悔恨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小晚你怎么了?”秦沐阳一脸担忧焦急的看着她突然红了的双眼。
秦晚秋揉了揉眼睛,轻笑道:“没事,只是眼睛里进沙子了有点难受。”
秦沐阳仍旧面带狐疑,“真的没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放心啦,我真的没事。”秦晚秋忙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湿润,故作轻松的转移了话题,“大哥,你有什么愿望啊?”
“愿望?”秦沐阳沉思了片刻,声音略显沉重道:“我希望有朝一日,天底下所有有才华的寒门学子都能如我一般有机会能够走进书院安心读书,读任何一本想读的书,读遍天下所有的书……”
自古以来百姓普遍供不起孩子读书除了昂贵的束脩是一个原因以外,其实最重要的却是笔墨纸砚和书籍的问题,这些东西价格都是极其昂贵的,就连最差的一支毛笔也要顶到几斤大米的钱,书籍的价格就更惊人了,类似四书五经这样的科举必通书籍,一册起步价少说都要好几百铜板,更有一些整套珍贵书籍数十两之多,而想要读书读出点名堂来,又何止是读几册十几册书籍就行的?这样巨大仿若无底洞的负担,足以拖垮一大家子。
而有些百姓虽咬牙供上了,然这些寒门学子却也鲜少有真正能出人头地功成名就的,大多止步于童生、秀才,甚至更多人可能考一辈子连个童生都捞不着,因为他们根本就买不起几本书,肚子里的墨水远远不够。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平民百姓的悲哀。
秦晚秋微一愣,道:“那我开家书院怎么样?”
“开书院?”秦沐阳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啊,开家书院专收寒门学子,不收束脩,只要能通过入学测试的便可免费进学,每人发一个砚台,笔纸墨每月限量供应,学院内再盖个食堂和宿舍,远道而来的学子们也无需担忧食宿问题,再盖个图书馆,里面放满各类书籍,想要看的去登记一下便可借阅……”
秦沐阳被她所描绘的美好蓝图给吸引了,心中振奋雀跃不已,如此一来,寒门学子就有出路了!只要有真才实学,将没有人会再被拒于学院之外,没有人会再怀揣着满腔渴望激情却只能无奈向现实低头!
秦沐阳几乎真的要欢喜得蹦起来了,只是转念一想,真想要实现这个愿望,得需要多么庞大的财力才能支撑?
倒不是他舍不得钱财,若他自己有钱,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去实现这个愿望,可眼下要做这件事的是他的妹妹,那些钱财都是他妹妹辛苦挣来的……
秦沐阳很纠结,一方面是真的很希望能够给全天下寒门学子一个机会,一方面却又舍不得叫妹妹用她那纤细的肩膀却扛起这样沉重的一件事,要知道这件事真的想实现,并不是一次巨大投入就够了的,而是永无止境的一个无底深洞。
“就这么决定了!回去后我就先去找孙县令谈谈,叫他给我弄一块大地皮咱们先将学院给盖起来……”秦晚秋果断拍板道。
原只是为了替哥哥实现愿望,只是仔细想想,这件事也的确可行。
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她虽没有什么想拯救天下苍生的圣母心思,却也愿意在自己有能力时去做一些善事。
再者,做这件事看似她付出巨大却全无一丝回报,实则不然,试想一下,待有朝一日门生遍天下,那该是何等盛况?甚至可能朝堂之上都会出现他们的身影,届时,那又该是一股何等庞大的势力?
兄妹俩找到车夫上了马车,那匹赤兔便跟在车边跑,秦晚秋不肯骑它它还老大不乐意,跑的时候都时不时打个响鼻似是在表示自己的不满,瞅着那匹拉车的马眼神儿也很不善,似是恨不得给那马儿一蹄子般,逗得秦晚秋是啼笑皆非。
冬日里天黑得早,待兄妹俩到了镇上时,天已经完全都黑了,为了守住这个惊喜,秦晚秋还刻意将赤兔留在了极味楼,嘱咐王掌柜好好喂养照看,琢磨着待韩擎苍生辰时马儿应该也能养得壮实些了,现在它因着绝食显得较瘦,身上的毛发也黯淡了,瞧着倒是叫人好生心疼。
临走前,秦晚秋还悄悄给它喂了些灵泉水,原本这马儿就很聪明很通人性,相信开启了灵智后定会成为韩擎苍的好搭档好伙伴的。
马车刚到村口,就见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翘首张望,秦晚秋心下一暖,又有些酸酸涩涩的。
“爹,这天寒地冻的还下着雪,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快上车暖暖吧。”见那伞上已是积了一层雪,那黝黑的脸也变得有些泛青,显然他在外面已经等了好些时候了。
见一双儿女平安归来,秦大郎一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心也终于落了回去,憨厚的脸上露出了抹笑,“就这么两步路,还上啥车啊?”说着拍拍车夫的肩,“陈老哥,赶紧的回去吧,家里头热汤热菜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呢。”
“哎!”
缰绳一抖,马儿便又缓缓前行起来,秦大郎则撑着伞大步跟着走。
秦晚秋微嘟着嘴,心里头胀胀的有些不舒服。
回到家后,周氏自是又免不了一通关切唠叨,紧紧抓着自家闺女的手左看右看上瞧下瞧,生怕她少了块肉似的,又是给端姜汤,又是给端饭菜,忙碌的身影温柔的唠叨都叫秦晚秋深感窝心与感动。
吃完饭后,秦晚秋将给爹娘买的礼物拿了出来,至于表姐周巧月,原本秦晚秋也是打算给她买首饰的,只是被那姓郑的兄妹俩给搅合了还没来得及挑选,好在云掌柜赠送的那支累丝镶紫水晶蝶恋花金簪的确是精致,倒也拿的出手。
周巧月哪里见过这么精致的簪子,当即眼睛就亮了,只是这东西看着就很珍贵的样子,而且还是金的,她就更不敢要了,连连推辞不肯收,最后还是周氏发话了她才红着脸收下了。
周氏瞧着自己那份礼物,虽然她是不认识什么宝石,但瞧着也知道那些东西价值不菲,不由的又唠叨着嫌弃她乱花钱云云,只是脸上却满满都是笑容挡都挡不住,拿着几件首饰简直爱不释手。
秦大郎也是高兴得很,捧着那件虎裘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摸个不停,嘴角都恨不得要咧到耳根去了,傻乎乎咧着一口白牙的样子更显憨厚,叫周氏好一通嫌弃。
秦晚秋忍不住捂着嘴窃笑不已,和秦沐阳一同跟着插科打诨,昏暗的烛光更渲染出了几分温暖,屋子里欢声笑语不断,仿佛这雪花飘飞的季节也不那么寒冷了。
日子依旧过得忙碌而悠哉,一晃便到了童生试的前一天。
这些日子秦沐阳一直是满怀兴奋又紧张,却哪知这一日回来时却是黑着一张脸,浑身冷气飕飕的往外放,都快赶上韩擎苍了。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秦晚秋一脸惊讶,“出什么事了吗?”
看到自家妹子,秦沐阳的脸色好转了些,只是却仍难掩荒唐之色,“那吴媚儿,今天竟然来找我说要我……要我与她私奔去!简直荒唐至极!”
秦晚秋也傻眼了。
“她说我要是不肯与她私奔,她就要被迫嫁给一个丑八怪大傻子了……”天知道她嫁给谁与他何干!
秦晚秋忍不住轻咳两声,什么丑八怪大傻子,人家李公子只是俊得不明显,聪明得不明显而已,好歹人家也对她一片痴心啊,还嫌弃个啥。
见她一脸不自然,秦沐阳疑心顿起,“小晚,你知道怎么回事?”
秦晚秋眼神飘忽了一下,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道:“吴家人居心不良,吴媚儿接近你也是另有所图,所以我就设计叫吴家生意出了些问题,叫吴家不得不与李家联姻,叫那吴媚儿没法再缠着你了……”
“他们图什么?”秦沐阳皱眉,虽然他不喜欢吴媚儿,但任谁被人这样算计差点被利用感情心里也绝对不会舒服。
“图我的医术,我手中的药方,还有那所谓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丹仙露。”
秦沐阳的拳头都捏得咔吧咔吧作响了,“那李家是?”
“李家是镇上的富户,听说那李家公子一心痴恋吴媚儿,只不过他长得有些不好看,脑筋也钝了些,所以吴媚儿一直看不上他。”
嗯,的确只是“有些”不好看而已,顶多只是将他亲娘给生生吓死了,脑筋也只是“有些”钝而已,顶多只是二十几岁了还整天拖着鼻涕流着口水罢了。
不过一千个不好一万个不好也总无法否定一个事实,那就是人家李公子对吴媚儿是真的痴心一片啊,君不见每每见到吴媚儿,那李家公子的口水就更泛滥成灾了,哭着喊着求抱抱求埋胸呢。
秦沐阳直觉有哪里不对劲,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便不管了,反正那女人嫁谁和他没半分关系,何况她还曾费尽心机想算计他妹子,要他说,只是设计她嫁人还真是太便宜她了,他家小妹果然还是太善良了啊。
“大哥,最近你可小心些,别那吴媚儿狗急跳墙把你牵扯进去。”她倒是真没想到那吴媚儿竟会去诱惑她哥私奔,不过这也给她提了个醒,这段时间得将那女人看紧点儿,等到进了李家,哼,就算她插上翅膀也别想再飞出来了,傻子娘是没了,不过祖母可还在呢,那李家老太太可不是个吃素的。
翌日,一年一度的童生试第一场县试便开始了。
县试只需在县里考,由县官监考,共需考四场,每场一天,每场后隔五日揭晓一次结果,第一场未能考取者不可继续考第二场。
因着黎明前便要到达考棚,是以天还未亮,一家人就都起来了,吃过周氏精心准备的热气腾腾的早饭,带上馅饼、水等食物,又再一次检查了下考篮中是否遗忘了什么,秦沐阳便在自家父亲和妹妹的陪同下一起出发去了县里。
“大哥,紧张吗?”秦晚秋关切的问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很悲剧,那就是平时非常优秀,却每每到临考就怯场,她还真有点怕她大哥也有这种毛病。
秦沐阳摇摇头,“还好。”虽然临考前几天他心里一直都挺忐忑的,不过真到了这一天,他反而倒淡定了。
见他的确没有一点紧张忐忑的样子,秦晚秋暗自松了口气,接下来也没再跟他说话,想着这个时候还是叫他一个人静一静清清头脑思绪比较好。
到达考棚时,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学子,细细一看,年龄跨越度还是蛮大的,有十几岁的少年,有青年、中年,甚至秦晚秋还看到了两个头发都有些白了的,还真是叫人唏嘘感慨。
目送着秦沐阳被检查搜身完毕安然进入了考场,秦晚秋和秦大郎父女俩便去了极味楼,打算到下午再去接他一起回家。
“爹,你怎么比大哥还紧张啊?”看着秦大郎坐立难安跟屁股底下长了钉子似的,秦晚秋不由觉得好笑,这到底考试的是谁啊?
秦大郎尴尬的摸摸脑袋,他能不紧张吗?祖上数代都是地里刨食的泥腿子,他儿子要是真出息了,他家老祖宗估计都得乐得从地底下爬出来!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就在秦大郎望眼欲穿之中,好不容易挨到了考试结束,一见着儿子出来,秦大郎就憋不住了,“沐阳,考得怎么样?试题难不难啊?”
“还行吧,到底成绩如何还得等五天后才知道呢。”
见他神情轻松,秦晚秋心里有底了,也有了说笑的心思,“还要等五天,我看爹这五天都别想吃好睡安稳了,大哥你是不知道,今儿一整天爹可就光眼巴巴的盼着了。”
秦大郎老脸微红,拽着儿子道:“赶紧上车回去,你娘肯定也早盼着了。”
“呀,爹也学坏了,竟会拿着娘来挡箭垫背了呢。”
秦大郎的脸更红了,秦沐阳憋着笑,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好了你这丫头,就欺爹舍不得骂你。”
三人说笑着正欲上马车,突然一抹粉色身影从一旁飞奔而来。
“秦郎!”
一声饱含深情的呼喊,将三人都给震住了,连周围的一些人也是一脸呆滞。
这是哪儿来的姑娘,竟当街喊“情郎”?!
秦沐阳的脸“唰”一下黑透了,狠狠甩了下袖子企图将那揪着自己袖子的手甩开,哪知一个姑娘家力气倒挺大,硬是死缠着没被甩开。
“吴姑娘请自重!”
“秦郎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吴媚儿一脸泫然欲泣,“枉我对你一往情深,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周围人看秦沐阳的眼神儿都有点不对了,像是在看负心汉一般。
秦大郎憨厚的脸也沉了下来,“沐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儿子在外边儿耍姑娘?
“爹,这姑娘就是先前家里说过的一直缠着大哥的那姑娘。”秦晚秋故意拔高了声量解释道,闻言,秦大郎的脸色好看了些。
“什么缠着?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吴媚儿一脸委屈道,满眼控诉的看着秦晚秋。
秦晚秋轻扬嘴角,露出了抹讥讽的笑,“你自己一个姑娘家都不要脸不要皮好意思做出这种事了,还怕别人说?我大哥心地善良路见不平救了你一次,你却不顾他的意愿死缠着他不放,非要以身相许……一个姑娘家,要点脸成不?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可如你这般轻浮草率?你不介意没关系,我们秦家是有规矩的人家,做不出这种丑事!”
吴媚儿被她刺得满脸通红,眼里愤恨一闪即逝,眼睛眨巴眨巴,一串泪珠便滑落了出来,“我,我只是心悦秦郎,难道这也有错吗?”
“麻烦吴姑娘请唤我秦公子,我跟你不熟!”秦沐阳咬牙道,一手用力掰开她的手,将自己的袖子拽出。
“我……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啊!我喜欢你,一点也不想嫁给那个李公子,秦郎你娶我好不好?我只想嫁给你!”
“吴姑娘这话说得好生可笑,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我就必须娶你?那是不是所有喜欢我的女子我都要一个个娶回去呢?”秦沐阳阴沉着脸,一脸讽刺道。
吴媚儿一噎,说不出话来了。
“吴姑娘,我早已说过数十遍了,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请你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还有,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非要嫁进我秦家到底是存的什么心思!若早知今日,当日我绝不会多管闲事去救你!”
吴媚儿呆住了,他知道了?他竟然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