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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则抵达的时候,战斗已近白热化。
天魔教教众死伤近半,除魔军也没讨到任何好处,尸横遍野,流血漂橹。旷远的天空被漫山的血水染得通红一片,他脚步微微一顿,一眼就看到了身处剑阵之中的池韶司。
池韶司气息微喘,模样略显狼狈,但神情却丝毫不见焦灼。
叶则心里安定下来,目光略一转,就看到了口鼻皆在流血却依然死撑的莫苍海。
兰舟剑阵他也有所耳闻,阵眼之人若是死了,护阵之人必受反噬。而阵眼之人如果安然无恙,护阵之人的攻击则会翻番,被困在剑阵中的人就是待宰的牛羊,性命危矣!
不过,池韶司显然不在后者之列。
叶则站在察宛宫内,他与池韶司相距不过数十丈,可却如隔深渊瀚海。他的双脚像是被千钧重的锁链紧紧缚住,迈不开步子。
其实早在他见到道嵩僧人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了。一个金牌游戏测试员,绝对不会做出崩毁人物设定的事情!因为人物设定一旦崩坏,位面之间的斥力就会将游戏测试员弹出游戏世界。这是游戏世界自我保护的机制,严重的话甚至还会损伤游戏测试员的精神力。
印溪僧人就算再大逆不道,也不会罔顾南海佛门的颜面,更不会让道嵩僧人被人戳脊梁骨。
倾心于魔教教主,是他的错;违背了佛门戒律,是他的错。
所有的罪过,他一人承担即可!
叶则握紧了藏心剑,心中默念无情剑诀,缓缓走出了察宛宫殿门。
有人眼尖地发现了他,苦思冥想半天方才惊呼道:“这不是印溪僧人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莫非南海佛门也要来插上一脚?”
“你们看他的衣着服饰,这可不像是佛门僧人该有的打扮。”
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入耳际,叶则不予理会,身形陡然一闪就冲进了兰舟剑阵之中。
他翻腕一挡,藏心剑与乌夜啼在半空相击,发出刺耳的声音。顾不上被震得发麻的虎口,他另一只手拽住莫苍海的衣领向后疾退数步,才稳住了身体。
兰舟剑阵一破,池韶司也看清了剑阵之外的情形。
方才截住他那一剑的招式熟悉得令他心生惶恐,而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青年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他忍不住低声喊道:“阿则。”
——可恶,为何阿则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他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莫苍海从死亡迫近的恐惧中回过神来,连忙向着叶则道谢:“多谢印溪大师相救!”
他知道叶则若没有横插一脚,现在的他早就是一具死尸了。
叶则没有心思与他废话,目光一扫,冷冷说道:“除魔军攻上明尊峰,是为了什么?”
触及到他锋锐似刀的眼神,一些不明真相就跟着门派领头人杀上天魔教的人心虚地低下了头。
“我们来此,自然是为民除害!”一个身穿白底金边服饰的青年扬声喊道:“你身为佛门僧人,难道还要偏帮着天魔教,不与我们同仇敌忾吗?”
“阿弥陀佛,”叶则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江湖上盛传天魔教私藏剑圣藏宝图,诸位不正是为此而来的吗?”
岌岌可危的遮羞布被他直接揭了下来,立刻便有人涨红了脸梗着脖子喊道:“剑圣藏宝图本就应该交还给剑圣后人,天魔教仗势欺人,我等只是为了帮剑圣后人讨回公道才冒死前来相助!”
花如练听着这话,登时就气笑了,“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皇帝不急太监急,人家正儿八经的剑圣后人还没说话呢!”
“你这妖女嘴巴放干净点!”
“妖女,休得猖狂!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哪里来的犬吠?吵得人不得安生。既然嘴里吐不出象牙,就让我撕烂罢。”
花如练右手一挥,夹在五指间的梅型毒镖就飞了出去,射进了方才谩骂不绝的几个人嘴里,几声凄惨嚎叫立刻响彻明尊峰顶,震得松树上的积雪簌簌惊落。
蜷在雪地上的一个青年用手捂着嘴,怨毒地看向叶则,“你……你为何……袖手旁观?”
叶则目光平淡地掠过他,望向重整旗鼓的除魔军,盯着为首的中年男子开口道:“聂长老,除魔军已经死伤过半,若不及时救治,还留着一口气的弟兄们可就真的要驾鹤西去了。”
“不知小师父有何见教?”九岳剑宗三长老聂泽宇眯着眼似笑非笑道:“你与天魔教关系匪浅,不知你是以什么身份说这话的?”
不等叶则回答,一道低沉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响在所有人耳边。
“自然是以我叶昙渊之子的身份说话!”
聂泽宇神色蓦然一变,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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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昙渊站在察宛宫殿门的屋瓦上,冷冷地看着聂泽宇。
须臾,他开口道:“二十年前,你与李延年、窦良才合谋害我叶家。今日我便取了你的狗命,以慰我叶家亡灵。”
话音一落,他的身影陡然出现在了聂泽宇身前,手中青锋长剑轻轻一抹,对方的项上人头就落在了地上。
喷溅而出的鲜血被叶昙渊周身勃发的剑气阻隔在外,他浑不在意地瞥了一眼被吓得失声惊叫的除魔军,转身看向叶则。
“阿则,你要跟我走吗?”
“不必了,”叶则摇首拒绝了他的好意,望向已经丧失战意的除魔军说道:“诸位,流言蜚语不可尽信。天魔教若真的私藏了剑圣藏宝图,怎么可能会甘心屈居在苦寒的北地?二十年前,池天汉又怎么可能觊觎《愁山剑诀》呢?”
除魔军中议论纷纷,似乎被他的话动摇了。
叶则趁势追击道:“明尊峰乃天魔教主峰,天魔教大半战力集聚于此,除魔军会惨败而归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届时双方都元气大伤,坐收渔翁之利的又是谁呢?还请诸位思虑再三,莫要被人当枪使了。”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那你又为何会在这里?”
叶则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不过是……”
“他是被我掳来治疗伤势的。”
池韶司打断了他的话,冷笑道:“无论你们目的为何,来了明尊峰还想轻易走掉吗?”
叶则微微一怔,敛去了眸底的复杂之色。
——到了这个时候,阿司竟然还顾虑着他的名声,不愿让他难堪。
“这魔教教主不放我们一条生路,还不如跟他们拼了!”
“说得对!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应和之人近百,池韶司却只是嘲讽地笑了下,丝毫不放在眼里。
“印溪大师医术卓绝,若他肯留下来,我兴许会放你们一马。”
叶则微微瞪大眼睛,面上惊讶之色一闪即逝,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池韶司盯着他清澈的桃花眼,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愿意留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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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意啊!怎么会不愿意呢?
纵使痛苦万分,想要紧紧抱住同样饱受煎熬的池韶司安慰他,叶则还是克制住了这股冲动,依然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施主的美意,贫僧心领了。”叶则语气淡漠地说:“然而道不同,不相为谋。施主还是另请高明罢。”
池韶司嘴唇微微翕动,盯着他的眼神掺杂着愤怒委屈,像是灼人的烈焰直烧进心底。
叶则紧握着藏心剑,目光平淡地回视他
“好……”池韶司沉声道:“好!几月前,我们在九岳山论剑大会比了一场,胜负未分。这是我心头憾事,你若是能打赢我……我就放你走。”
最后一句话,轻得像是暧昧的耳语、痛苦的喘息,几乎立刻就被凛冽冬风割得支离破碎。
叶则毫不犹豫地拔剑出鞘,眼神坚毅而漠然地看着他。
“拔剑罢。”
下个瞬间,乌夜啼已破开稀薄寒冷的空气,刺向了叶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