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微微睁大眼睛，然后伸出手狠狠地揪住高个儿的衣领，质问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不耐烦地用力朝后推去。
他重重地摔倒在人行道上，手掌被水泥地蹭破了皮，鲜血迅速地渗了出来。
高个子呆了呆，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咖啡厅里的叶泽森就“刷”地站了起来，几个箭步冲到门外，对准了布莱恩的面门就是一拳。
“我k！没事找事的混蛋！神经错乱的傻|逼！”高个儿少年捂住脸，却没有还击，而是扬手对他比了个中指，语速极快地吐出一长串人身攻击。
叶泽森扶起杰瑞，冷冷地横了他一眼，“揍的就是你！”
“你他妈就是个天杀的神经病！要是真喜欢多管闲事怎么不去拯救阿富汗啊？怎么不去解放朝鲜啊？怎么不去中东支援我们的犹太爸爸啊？”布莱恩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阴阳怪气地讽刺道，“英雄救美，干得漂亮！祝你们两个百年好合！再见！”
他说完就支开两条长腿，大步迈过马路，理都不理身边那个拿着本子、正向自己催交卫生罚款的警察，飞快地跳过护栏，眨眼间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叶泽森只好自认倒霉，替他缴纳了罚金。
整个过程杰瑞始终一言不发，叶泽森把他带到咖啡厅里，然后细心地用纸巾帮他擦拭伤口。
他听见杰瑞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不用，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杰瑞苦笑了一声，指了指前面的半级台阶上摆放钢琴的地方，“这家咖啡厅，是我们在好莱坞登上的第一个舞台。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大概是快要放圣诞假期的时候，我们得到邀请，在那儿给人们演奏老掉牙的圣诞歌。不过我们加了点儿摇滚元素，所有人都很喜欢，他们向我们喷射彩带，投掷拉炮环节得到的小礼物，老板甚至给我们端来了火鸡。”
他眼神迷离，绿得发蓝的虹膜上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雾，像是沉湎于无尽的回忆中。“布莱恩要走了，他得到了来自佛罗里达的邀请，那支乐队……远比我们有前途。他是个真正的天才，我们所有人——基思，瑞克，弗雷德，还有我——都离他差了一大截。他想离开也是应当的，我们都不怪他。”
“……我只是不甘心，所以才会想到拍电视剧，拿片酬来维持乐队的开销。我带布莱恩来这儿，是为了做最后的挽留，但是没有用……他甚至都不肯进来。”他把杯子里的卡布奇诺一饮而尽，苦涩地说，“我来错地方了，或许我应该去酒吧才对。”
叶泽森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惜你的年龄还不够。”
“你也不想想我们都是在什么地方驻唱的，”杰瑞说，“那儿有不少熟人，所以年龄什么的不是问题。”
经过一番倾诉和叶泽森聊胜于无的安慰，杰瑞总算是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他注意到和他们坐一个桌子的薇诺娜，于是抬了抬下巴，“你女朋友？”
“不是！”女孩子硬邦邦地说。
她实在被忽视得太久了。虽然努力保持着良好的涵养，但是当叶泽森往他们的桌子旁塞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并且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感受的时候，薇诺娜感到自己的耐心被消耗得干干净净。
“你误会了，”叶泽森对杰瑞笑了笑，“赖德小姐是我在剧组里认识的伙伴。”
在男人淡定态度的衬托下，自己脾气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薇诺娜气愤极了，她迅速地站起来，伸手提起自己的挎包，“我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走出几步，她又退了回来，同样扔下一句“祝你们百年好合！”。傲慢地扬长而去。
“她喜欢你。”杰瑞评价道，表情有点幸灾乐祸，“可惜你把我们的大美女给得罪了。”
“不可能。”叶泽森立刻表示否决。
他是真心这么认为的。因为对他来说，上辈子所熟知的那些明星实在太遥远了，和二次元人物简直没差别。——和他们产生交集，成为好朋友，甚至谈恋爱？
不不不，他连想都没想过。
更何况约翰尼德普，小罗伯特唐尼，基努里维斯还有马特达蒙这一排卡司强大的前男友阵容，他们随便抽出一个都比他强。
杰瑞瞧见他这副不解风情的呆样，不禁叹了口气：“我真不知道是该同情她，还是同情你。”
叶泽森皱眉：“最该被同情的难道不是你自己么？苦苦哀求而不得，被人家甩，还差点挨了一顿揍。”
“别说那么难听，不然就走路！”杰瑞冲他挥了挥拳头，“布莱恩不是故意的，不然也不会白白被你揍了一拳而不还手。你不了解他，那家伙就是那种口没遮拦的人，天生不会说好听话。”
对方如此彻底的开脱让叶泽森感到十分不舒服，更可气的是，受害人杰瑞还没完没了地试图说服他这个见义勇为者——那个大长白脸子其实是个好人。
叶泽森不屑地冷笑。
不就是在杰瑞没钱的时候收留过他几个月么？不就是攒了半年钱送过他一把昂贵吉他么？不就是修理过欺负他的小混混么？
自己不是一样也可以做到？
某人丝毫没感觉到自己已经陷入了纠结之中。他郁闷地沉默了一会儿，索性转了个话题：“说说你的电视剧吧……它拍得怎么样了？”
“一共五集的续存量，我们已经拍了四集了，下周还有一集，戴维斯现在正四处找电视台谈判呢。”
“那我一定要去看。”
“千万别！”杰瑞哀嚎一声，“我他妈在里面就像个傻蛋！还有女主角，简直丑爆了，门牙之间的牙缝大得能塞下一颗开心果！那个男一号也没好到哪儿去，歪瓜裂枣，我们互相看不顺眼。”
他喋喋不休地抱怨了一阵，什么化妆太繁琐啦，住宿条件差啦，场务难相处啦，导演太苛刻啦……
叶泽森刚想表示同情来着，这小子却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剧组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那个演男三号的就还不错——就是演花花公子的小子。那家伙性格很好，长得又帅，最关键的是，我们非常有共同语言。”
叶泽森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和他一致认为，你写的那些肉麻兮兮的台词实在太考验我们的演技了。上帝保佑，不信你可以自己听听。”杰瑞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地背起了台本：
“当你想哭的时候，只要倒立起来，这样原本要流出来的眼泪就流不出来了。以后如果想哭就倒立吧！”
“即使你已经不爱我了，即使你已经忘记了我，即使我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依然会爱着你。我会找一个天使，让他来替我爱你。”
“在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我希望可以帮你实现你所有的愿望，就算是你希望我替你摘下天上所有的星星，我都会说，我愿意。”
“你永远也看不到我最寂寞时候的样子，因为只有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最寂寞。”
“停！停！停！你他妈念够了没有？”
被对方粗鲁地打断，杰瑞摊了摊手，白皙的小脸上满是无辜，“别这样，亲爱的，这可都是你自己写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