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给浙太后下了懿旨,诏她与浙王妃凤姝鸢前往长安。并未说明原因,却让凤姝鸢更加惶惶不可终日。
甫德明趁机进言:“皇太后已经召见过金陵君,此番又诏见王妃,想必是纸已经包不住火了。”
凤姝鸢在长年殿内踱步,试图用无意识地举动安抚焦躁的情绪:“皇太后上次召见父亲,是在什么时候,说了什么?”
甫德明不答,却反问道:“王妃以为呢?皇太后突然召见君侯,就在坤城君有意谋反的时候,您说还能是为了什么?”
凤姝鸢后退一步,犹自强装镇定:“甫先生,你是我的授业恩师,你说的话,我半分都不会怀疑。”
甫德明叹了口气,道:“王妃,君侯与我活命之恩,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平安无事。”
凤姝鸢问道:“你见过我这位姑母,她是什么样的人?”
甫德明道:“你也见过她,何必来问我?”
凤姝鸢笑了笑:“我见到的是皇太后,并不是金陵君府的小姐。”
甫德明便没有说话,回忆了一会,道:“昭豫皇太后……我见她的时候,她还很年轻,而我也刚被君侯收留不久。”
他说这一句,久久沉默,脸上显出悠远地回忆之色,良久之后,轻轻叹了口气:“这世上有种人,是生来就注定要做掌权者的,所以她不会做皇后,因为皇后要屈居人下。”
凤姝鸢顿了顿,问道:“我……比之她,如何?”
甫德明看着她,脸上浮现出遗憾地神色:“你是适合做皇后的人。”
凤姝鸢脸上神色一松。
甫德明又补充道:“元诏皇后,也是适合做皇后的人。”
凤姝鸢的表情又凝了起来,口吻不善:“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我就知道我说这话,王妃要生气。”甫德明摆了摆手:“你可知当年她为什么会被放逐沂国?不是因为先帝不爱她,而是因为她太英明,她已经具备了一个帝王的所有要求。”
凤姝鸢轻笑一声:“先生对当年也不过是道听途说。”
“我的确只是道听途说,”甫德明点头道:“可有人是亲身经历的。”
凤姝鸢表情一顿:“谁?”
“康和。”
以后宫乱政的理由多次上疏弹劾当时尚为贵妃的皇太后,直到皇帝将她赶出宫廷。
“康大人是四朝元老,这些话,是他亲口告诉我的,”甫德明道:“当年他在先帝身边看到的,不是一个辅臣,而是一位帝王。”
“元诏皇后的败局从皇太后自请离开长安时就注定了,我曾经告诉过你,皇太后眼中的帝国是天下苍生,而元诏皇后眼中的帝位只是权谋诡计,”甫德明轻轻叹息道:“先帝是位真正的明君。”
凤姝鸢背靠着殿中的立柱,久久没有说话。
“你以为君侯不想做国?你以为他不想让自己的女儿问鼎后位?”甫德明又道:“他只是太清楚他这位嫡亲长姐的本事,镇守东越的虎镶将军杨重,当年可是梁王的心腹,可在先帝朝储位成迷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当今圣上,你以为他不想成为帝王麾下重臣?尤其是他头上还压着一个战神杨慎。”
“论阳谋,她能让先帝心甘情愿地将江山交给她的儿子,论阴谋,元诏皇后在她手中败的彻彻底底,甚至已经陪葬了皇陵,都有失去地位的危险。”
“不要再说了,”凤姝鸢低声打断他:“我知道了,不要再说了。”
甫德明又叹了一声:“鸢小姐,我是你的老师,我自是希望你能好,我也知道,皇后比王妃更好。”
凤姝鸢快步走到殿门前,用力拉开了朱红大门,好像要从他叹息的目光中逃出去一样,匆匆离开了这座宫殿。甫德明被她独自留在殿中,闭了闭眼,又回忆起当年金陵君府中那位身姿高挑的少女。
如今她已经是皇帝之母了。
浙王正在前殿召见藩国之臣,共同商议封国内务,他的确是位名将,却也的确不是位好君王。商墨凛对自己的长处短处清楚的很,故而向来不怎么管国政,从来都任由许相只手遮天,因为在他还没有领封国王权的时候,许相就已经将浙国打理的井井有条了。
许相知道浙王的心思,揽权也向来不客气,只隔几个月向浙王集中将国事汇报一番。凤姝鸢就在这个当口闯了进来,脸上极少见地露出惊惶的神色,将商墨凛吓了一跳。
许相是个人精,看到这个场景,也不管说到一半的话,立刻欠身告退。
他刚一掩上殿门,凤姝鸢便双膝一弯,跪在了商墨凛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