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萧缓缓睁开眼,突如其来的光亮让眼睛又是一闭,适应一会儿,才又慢慢地睁开眼。
“公,公子?”艾萧发现自己被重耳抱在的怀里,脸颊还贴着他的一只手。
抬头,便看见重耳原先光洁的下巴居然长出小胡子渣拉,一脸倦容。
重耳没有说话,只是双眼不眨地看着艾萧。
艾萧看得分明,重耳的眼眶是红的。
“醒来就好。”重耳左手拇指细细磨砂着艾萧的脸,眼神却是艾萧之前想也不敢想象的温柔。
好似一口清泉,澄澈如镜,将心底的心绪一点一滴透露出来,如此坦然干净,让人相形见愧。
艾萧垂下眼脸,声音依然气弱如丝“公子,我~”
“嘘,别说话。”重耳一手按着艾萧的嘴唇,“你昏迷了两天,才醒来身子还比较弱,多休息些。”
艾萧乖乖地没有说话了。
虽然她有许多话想说,但确实如重耳说的那般,昏迷的时候可能没感觉,现在醒来浑身的无力感让艾萧毫不怀疑,她现在连坐都可能坐不起来。
重耳见艾萧没有乱动,才从一旁翻出一个水袋,有些笨拙地凑到艾萧嘴巴“喝点水。”
艾萧感觉到水流以奇怪的方向流进她的嘴里,幸好水量比较少没有漏出来。
艾萧喝得有点辛苦,偏偏嘴里塞着壶口,想说都不好说。
一会儿,重耳把水袋挪开,轻声问“够了嘛?”
艾萧微微点头,“饿~”
话一出口,重耳愣了下。
连艾萧也有点没反应过来,她语气怎么这么娇娇弱弱,就好像跟重耳撒娇一样。
难道是病太虚弱了?
重耳却是笑了起来,有些宠溺地摸了下艾萧的头“好,等我一会儿。”
重耳出去后,艾萧反而无聊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现在身子这么虚弱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只能睁眼看着车顶发呆。
马车这动静应该是停了下来,这倒是奇怪了,这天还是亮的怎么就不走了?
艾萧等得无聊,重耳终于回来了,两手捧着一只破口的瓷碗,碗口还叠着一个片大叶子,上面摆着些肉干。
自从上次突如其来的大雨,碗就没几只是完整了。
重耳用手臂推开帘子,弯下头就进来了。
“先喝粥。”重耳把肉放到自己腿上,两手端着粥下意识往嘴巴凑,然后看到艾萧瞪大眼,才促狭笑道“哦,忘了你现在可以自己吃了。”
......她昏迷不醒的时候,重耳就是嘴对嘴喂她东西?!
重耳好整以暇地看着艾萧震惊不已的表情,觉得她整个人也多了些生气,便又说道“现在没有勺子,你想怎么喝粥?”
肯定是不能再让重耳嘴对嘴喂着了。
艾萧稍稍挣扎下,只靠自己果然是起不来了,当下看着重耳“让我起来。”
重耳也没有接着逗弄艾萧,直接扶她起来靠着车壁,然后再把粥端到艾萧面前,将完好无损的碗边对着艾萧,“喝慢些。”
艾萧瞅了眼清得见不着多少米粒的清粥,阖下眼皮,没有说什么,默默就着重耳的手喝起粥。
喝了半碗,艾萧觉得肚子里暖暖的,就是空荡荡更感觉饿来,一双眼便巴巴瞅着肉干。
重耳看见了,便捏了块肉干来,“吃吃看。”
艾萧一咬就差点泪奔了,这样膻的味道,肯定是马肉,而且还是别人不加盐,直接风干的那种。
艾萧最终还是干巴巴地松开嘴“太硬了,咬不动。”
重耳不由瞅着那几块肉干犯难,试着撕一撕,没撕开......
“咳咳,这样吧,我拿出去切小些再拿进来。”
重耳第二次进出,就有人发现不寻常了,有几人围上来问道“公子,艾萧可醒了?”
重耳一手撑着绿叶,另一手将帘子放好,不让风透了进来“是醒了,只是身子还比较弱,你们就别进去打扰了。”
介子推笑着挠着脑袋“醒了就好,艾萧要是再不醒,我都怀疑他能不能撑得过去了!”
“别胡说!”旁边人受不了推了下介子推“艾萧病还没好呢,而且队伍里还有不少人病着,只是没有艾萧严重罢了。你这时候不求好,反而还往坏的想!真是乌鸦嘴!”
重耳没有理他们,只是拿出匕首琢磨着将肉干切小些。
有些人看着重耳这么做,由衷发出喟叹,公子这么好,如此关怀下士的人他们怎么现在才发现?
自从那场雨后,公子便每日都要求半路停歇,让人熬些清粥给病者服用,他们之前可是白天一直赶路,丝毫不敢浪费时间。
特别是现在情况紧迫,公子却依然坚持半日就歇息,让人喘口气,不少病者都对此很感激。
最令人惊诧是,公子甚至一人照顾起病得最重的艾萧。
要知道艾萧昏迷不醒后,一切都是公子打理的,有些人曾经服侍过先父,知道躺卧不起的人非常难照顾的,什么事情都得假以他人。
可以说,若是没有公子坚持不懈的照料,艾萧的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醒不过来也是极有可能的。
众人都觉得,摊上这样的公子真是件极为有幸的事情。
就算前程再渺茫,艰难,公子却也不会抛下他们。
不信?那你还能找到一位给下士切肉的公子么?还是切的细细长长大小一致的肉条,你还能找到这么认真细心的公子么?!
重耳好不容易切好,瞥了大家一眼“愣着做什么?休息好就出发吧。”
“喏!”
重耳再次进来的时候,发现艾萧又闭上了眼,身子一顿,良久才将手指轻轻地放在艾萧鼻子下,感觉到了微暖的气息,才松了一口气。
坐着艾萧旁边,重耳将她身上的衣服掩好,却见她微微蹭了下,一脸舒适的模样。
重耳看着,忍不住嘴角也扬了起来,头低了下来,轻轻亲了下艾萧的眉心。
艾萧之后又连着在马车里躺了两日,身子终于利索了不少,至少不需要重耳再切肉就能咬得动了。
不过重耳却好像切上瘾般,每次都是切得细细长长大小一致地捧进来。
艾萧拎起一条肉丝,看着重耳,笑问“公子,你是不是有强迫症呀?”
“什么是强迫症?”
艾萧将肉丝放进嘴里,心底感叹无论吃多少次还是好难吃,一点儿盐味也没有,“就是,一定要把肉切成这样一条条大小形状必须一样的。”
重耳有些无语地瞥了艾萧一眼,“这是因为,本公子刀法好。”
“噗~”艾萧莫名乐不可支地笑起来。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
重耳嘴角的笑意收了起来,对艾萧说道“你就在里头躺着,我出去看看。”
艾萧点头,重耳忍不住怜爱地摸了下她脑袋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