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眉看着齐欢,也跪了下去,还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身,缓缓说道:“姑娘说的话,奴婢知道了。姑娘保重,奴婢不会再来。”
“你、你疯了!”碧海张大嘴巴。
齐欢不说话,只是用一双眸子深深地看向碧海。
碧海,今时今日,你若不懂我,将来如何伴我左右?
碧海,不要让我难做……
“碧海,听姑娘的话。”翠眉的语调沉稳安静,“做奴婢的,能不听主子的话吗?”
碧海又看了看齐欢,深吸一口气,跪在床前用极尽温柔的手,为齐欢整了整被角,然后站起身,郑重地对齐欢说:“翠眉跟奴婢说,姑娘和从前不一样了,奴婢不明白。奴婢也不明白姑娘为什么把我们都赶走,但翠眉说的对,姑娘是奴婢的主子,主子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奴婢相信姑娘。”
齐欢在心里长叹一声,仿佛有**辣的眼泪流过心头,她终于明白,这两个自小和她一起长大的丫头是多么难得与珍贵。
翠眉和碧海肩并肩走出了倒座,一时间,寂静的屋子,听得见寒风呼啸的声音。
吃食都在床上,水囊里灌满了热水,两个丫头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安顿了齐欢,但她们只能让她活着。
苟延残喘、气息奄奄。
她不能光活着,她还要站起来。
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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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兰儿果然又进来了,看到齐欢躺在床上,并没有断气,反而睁着眼睛,气色也比早上好很多,眼底的失望越发浓烈。
“太太还真是贱命一条,就这样都死不了。”兰儿的声音又尖又薄,就算是好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也带着三分犀利,更何况这样明显的挖苦。
但多么刻薄的挖苦,对于齐欢来说,只是人言罢了。
人言可畏,针对的是那些要脸面的人。
齐欢要的东西,脸面是最次一等的。
“兰姑娘说笑了。”齐欢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想抬起上半身,无奈体力不支,刚抬起来就又重重地跌回床上,“我这身子实在不济,就不下来迎接兰姑娘了。”
兰儿对齐欢的称呼有些吃惊,但并没有纠正,反而很受用,脸上的刻薄也舒缓了一两分。
“多谢兰姑娘记挂着我,每天早晚来看我,也谢谢太太,让我从柴房搬出来。”齐欢堆着满脸笑,一边咳嗽,一边说:“若是太太得空,能来看看我,是我几辈子的福分。若是不能来,我也念着观音菩萨,保佑太太福寿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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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这么说?”徐家正房右侧内室的临窗大炕上,红云歪着身子,手里捧着个掐丝珐琅的手炉,听兰儿说完,问道。
“姨太太,她称奴婢‘兰姑娘’,直接称姨太太是太太呢。”兰儿跪在炕前的小杌子上,给红云捶着腿,说道。
“哎……”红云叹了一声,显得很感慨,“这人呐,为了活命,真是能下贱到自己都不敢想的地步。谁能想到,堂堂齐家的长房嫡女,千金小姐,为了活命,要对我个丫头低三下四!”
“姨太太去看她吗?”兰儿问。
红云“咯咯”笑起来,“为什么不去?有个成语你知道吗?我听戏学来的,叫‘成王败寇’。这寇要是不跪在王的面前,磕头求饶,王就算是早早得了天下,又有什么意思?”
红云看看窗外,做了决定,“咱们这就去吧,晚上老爷一回来,就不得闲了。兰儿,我不仅要去看她,还要让她活着。只有这样,我才觉得,我红云,活得像个人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