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顺天府回来的苏文成,一直努力地掩饰着,并未将半点内心的情绪泄露出来。到了晚上,更是一如继往地歇在了邹桐艳的屋子里。这让邹桐艳的心里欣喜不已,那点因为假孕而被拆穿的忐忑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竟是比平日里放低了姿态,冲着苏文成温言软语,好不体贴。
而这,却越发加深了苏文成心中的怀疑。黑暗中侧躺在床上,盯着邹桐艳后脑勺的方向,他的唇抿得紧紧的。
是她吗?真的是她在背后阴他吗?窃物烧祠堂的事,真的是她让人做的吗?如若真是,只怕先前那闹得沸沸扬的官司,都是她在背后推波助澜,故意将他的名声搞臭,好让他知道,他苏文成若没有邹承志在后替他周全,便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可这么些年来,他一味地奉承、讨好着她,从未给过她一点脸色看,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突然如此对待他呢?难道,是因为张姨娘?但当初是她态度坚决地要他纳了张姨娘,要为苏家开枝散叶的。难道,是他会错了她的意,那只是她假装大度的试探?
苏文成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另一处的苏芝,亦是屋内燃着灯火。看着身前跪着的邹五,她眉头微拧,脸上升起疑惑:“失窃财物不见踪影,那人被邹三的匕首杀死了,邹三自己却不见了?”
“属下们到处找了都没找到。”邹五不敢抬起眸子看苏芝,微有些忐忑地回道,稍一停顿后,又道,“但属下听说今日三老爷曾带了人去西北,邹三会不会是临时被三老爷叫去了来不及向娘子回禀?”
“三老爷带了人去西北?”苏芝闻言瞳孔一缩。猛地抬头看向邹五,脸上升起凝重与恐惧之色,“什么时候的事。带了些什么去?”
前世的三舅舅只去过一次西北,而就是因为这一次的西北之行。邹家才与谋反的于王有了牵扯,导致家庭倾灭。可她明明记得那应该是明年的春天,难道现在突然提前了?
“今天下午走的,好像是奉命往西北送御寒物资。”邹五稍一回忆后回道,话音才落下,却见得身前的苏芝身子晃了晃,忽然颤抖着声音道,“快。备车,我有要紧事要去一趟邹府。”
果然提前了,果然重生一回,好些事情都发生了变化。可是不管怎么样,前世的悲剧,她都绝不允许它们发生。
“可是,娘子,你看这天色……”翠红一怔,脸上露出惊骇之色,指着外面暗黑的天际轻声道。却被苏芝沉冷而骇人的声音打断,“你聋了吗?我说了有要紧事。不许声张,不要惊动了府里其他人。”
“是。奴婢这就去。”翠红再不敢出声,忙急步走了出去,翠香便连忙取了一旁的厚衣和披风替苏芝穿戴好,扶着她往外走。
冬日的冷见迎面而来,吹在脸上跟刀子似的,翠香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苏芝却完全没有感觉,双眼紧紧地凝视着前方的暗黑处,脚下步子迈得飞快,心里一个劲儿地默念着:一定要阻止住三舅舅前往西北。一定不能让他与于王有任何牵扯,不能让他一时的贪婪成为邹家的催命符。成为她们母女的梦魇。
听到下人来报苏芝突然到访,原本已经入睡的邹家几位主子都吓了一跳。心里也忍不住骂一声这孩子太不懂事了。有什么事不能派人传个话或是等到明日再来,非得半夜三更地突然出现。
难道,是苏府里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邹桐艳被苏文成给休弃了?
邹家几位夫人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地猜测时,苏芝已径直来到了邹承志的书房里,昏昏的灯光映照出她脸上的凝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