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翊缓缓转过身子,视线胶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然后慢慢地蹙起眉尖来,仿佛是有几分厌恶的模样,“你是刚刚逃难回来么?永鑫不需要连最基本的着装整洁都做不到的员工。”
孟毓稍稍侧了身子,从擦得晶亮的书柜玻璃窗中看到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想必是跑步时被风吹乱的,怪不得方才秘书小姐窃窃的笑,一面指着自己的头发提醒她,只怪她那会儿心不在焉,满心想的都是怎么与苏哲翊谈判。
她快速的把头发给整理好,又理了理衣物,尽管两只膝盖隐隐作痛,却还是端正的站直身子。“苏总,方才我的建议,您觉得如何?”
苏哲翊觑着她,明明是柔柔弱弱的一张脸,眸子里的倔强却让人不容忽视,连说话的语气都是坚定不移,仿佛是胜券在握。他绕回到办公桌后坐下,屈指在原木桌面轻叩了几下,神情认真,大约是在思考她的提议。
沉默片刻后,苏哲翊懒洋洋的依靠在软椅背,微微抬了下巴,说:“我可以给你两分钟时间,说,什么办法?”
得到苏哲翊的应允,孟毓暗自舒了口气。她吋了两秒,决定--得寸进尺,“如果柏耀能够彻底死心,我希望苏总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倒是挺会把握机会,苏哲翊讥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这话倒是没错,她处在乙方位置,苏哲翊若真的想要她死,不过是动动小指头罢了,他不希望事情闹得太大影响到苏柏耀,所以才会选择从她这里下手,让她知难而退。她吸了口气,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的要求不高,我希望能继续在永鑫工作。”
苏哲翊一下下甩着打火机,静谧的空间里这种机械触碰的声音,让孟毓非常不自在。
她等着他的回答,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没有叫立刻叫她出现,而是在她面前接通电话。
孟毓猜测电话那端是个女人,因为他的表情变得很柔和,唇角有一丝宠溺的笑意。没错,是宠溺。这笑容叫她觉得刺眼极了。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在看到自己钟情的男人对其他女人表现出体贴温柔时,无动于衷。再一次,孟毓希望苏哲翊不是她的卲荀。
她也会觉得恍惚,因为她没办法将苏哲翊与记忆中的卲荀完全重合起来,相比于卲荀的恣意,苏哲翊总让她觉得……他活得很累很压抑。但是一模一样的眉眼、声音,连走路的姿势都相差无几,用餐时习惯用刀叉,同样是不喜香菜,不听流行歌曲,只喜欢听钢琴曲,最爱的调子,是夜的钢琴曲。所以,她才更好奇,更想要得到真相。
卲荀送给她的那本‘傲慢与偏见’她还留着,即便当初两人分手,她也漂洋过海的把那本书给背回来,扉页上有他写下的一行小字。
My feelings will not be repressed.You must allow me to tell you how ardently I admire and love you.
他曾经说过,爱,就是表达和占有,所以他得到她。那么,如果他放弃她,是不是代表……他不再爱她?
这通电话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他很快的切断通话,把手机放在桌面上,然后不耐的看了她一眼,“怎么还不走?”
她动了动唇,苏哲翊大约是明白她的意思,他抽出一份文件摊开在眼前,垂下眸子,同时冷淡的告诉她:“家里想让柏耀出国读书,如果你能办到,再来跟我谈条件。”
她回到办公室,在自己的格子间坐下,过了会儿,杜恒突然走进来,办公室的人唰唰唰将头抬起来。大约是人多金帅气又幽默,所以杜恒的女人缘出奇的好,与HR部门的一众女员工打趣了几句后,兀自走到孟毓格子间旁,站定。
孟毓微觉错愕,虽然腿疼,却还是起身,微笑着道:“杜总,有事?”
杜恒从口袋里拿出一只药膏搁在她桌上,孟毓怔了一怔,更觉诧异,杜恒倒是泰然自若的模样,仿佛是再寻常不过的举动。杜恒倾身悄声附在她耳旁,用只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耶稣有最后的晚餐,希望这支药膏能为你在永鑫的生涯画上圆满的句号。”
最后的晚餐?句号?孟毓大囧,她可以拒收么?
杜恒轻笑着很自然的拍了拍她的肩,然后出门,孟毓吋了两秒,抬脚追了出去,问他:“这药膏是谁买给我的?”
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仿佛是期待满满的模样,杜恒两只手抄在口袋里,神色十分悠闲,他大约是觉得挺好笑,“你觉得呢?”
这时候苏哲翊恰从总经办走出来,他一面走一面穿起西服外套,动作利落而优雅。大约是没料到走廊里站定的两人,苏哲翊的脚步略作停顿,视线很快掠过孟毓,他注意到她两指捏着的一管药膏,而后瞥了杜恒一眼。杜恒耸了耸肩,苏哲翊似乎是讥笑了一下,说:“你倒是殷勤。”
杜恒有些讪然的摸了摸鼻尖,得,他这反倒成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听苏哲翊的语气,孟毓适才觉得方才自己是太异想天开,竟然会误以为这药膏是苏哲翊吩咐人去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