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工头的小弟就能压得在场的一、二十条华人汉子怒不敢言,当时李广志在感慨海外华人果然大多都个性比较软弱之余,对他们口中的这个工头也不免产生了一定的好奇。尤其是回想之前那位负责招聘的田中课长在提到这位工头时,脸上露出的厌恶表情,李广志基本可以确定这位姓藤原的工头只怕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接下来的两天里,李广志每天除了中规中矩的搬砖,闲聊的时候也有意无意的从同组的工友嘴里打听工厂里的一些八卦消息。
根据他自己的观察和打听来的消息,他发现整个搬运工组里八十来号打工者,大体上按母语的不同分成了三个圈子。人数最多的是华人圈子,大概有近四十号人。排第二的是菲律宾人和马来人组成的东南亚圈子。人数最少的则是一群南美混血儿组成的南美日裔圈子,工头藤原就是这个圈子里的老大。
在这三个圈子中,人数最少的南美日裔反倒是地位最高的,菲律宾和马来人是他们的小弟,而人数最多的华人,则是地位最低,受管制最多的群体。
这两天里李广志就经常看到,那帮南美混血经常活儿干到还剩三分之一的时候,就会一起溜到旁边去休息,而剩下没搬完的货,他们就会随便指几个华人给他们代劳。而被指出来的那几个华人,居然也都老老实实的去替他们把工作做完。
对于这个奇怪的现象,李广志是十分的不解。在他看来,华人在人数上明显要占优势,而且个个都是有把子力气能干体力活的汉子,怎么就混得连那群东南亚猴子都不如呢?
不过他也就是在心里嘀咕一下,并没有出头去给人打抱不平的冲动。路见不平就热血上头那是漫画里中二少年才会干的事儿。前世李广志在国企里混了小十年,对这种群体中小圈子互相倾轧的情形也算是见识过不少了。
一般来说,表面上看起来势力均等的两方,如果有一方很反常的甘受欺负不敢反抗,那说明底下还有更加复杂的厉害关系在起制约作用。在情况不明的时候贸然出头充英雄,其结果很可能是悲剧的两头都不是人。
再说了,李广志原本的计划就是在这儿临时的干上两个月,挣到一笔钱后,就赶在春节前回国。所以,这里的事情对他来说,是能少沾边就少沾。反正以他的块头儿和高大力的凶相,一般人等闲也不敢来招惹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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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工后,李广志和高大力照例先来到更衣室旁的小办公室里,找副主管林大丰签工时记录单。
他俩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前面还排了好几个人。李广志在门口等着,听到办公室里有两个人在说话。
“林主管,您帮我去跟藤原主管说说,能...能不能缓我两周的份子钱?我孩子生病住院了,这一段钱实在不凑手啊。”
这个紧张、带点结巴的声音是老张的,李广志对他有点印象,是个30多岁的中年男人。这人脸上眉毛和嘴角都是往下垂的,一副老实到有点晦气的模样。
“规矩是藤原定的。大后天他就回来上班了,要说你自己去找藤原说嘛。我只是个副主管,在藤原那儿可没这个面子。”
林大丰很干脆的拒绝了老张的请求。从他说话的语气里,李广志听得出来,似乎他对那个藤原也抱有很大的不满。
轮到李广志俩人签字的时候,他想起刚才老张的说话,便随口问了一句。
“林主管,方才老张跟你说的那什么份子钱,是个什么说法?是谁家要办红白喜事么?”
林大丰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待他慢条斯理的把桌上几张填好的记录单都规整好了,这才颇有些的意味深长的道:
“这个啊,你们俩还没见过藤原主管吧。这个事儿啊,等周一藤原来上班了,他自然会告诉你们的。”
说完,他便自顾自的拿起整理好的文件夹,起身朝一边的档案柜走去。
李广志见林大丰没有再搭理自己的意思,不由得撇了撇嘴心里暗骂:“这老狐狸,口风还真紧!”
对于厂里这种华人受欺负的现状,李广志虽说没有出头做英雄的打算,可同为华人的他自然心里也多了几分计较和警惕。
方才听到老张说的什么“份子钱”,李广志便怀疑这是不是那个藤原主管弄出来的类似于保护费的名堂。
南美帮在厂里仗势欺人,只要没惹到自己头上,李广志也没有替谁出头打抱不平的意思。但如果真有什么保护费的规矩的话,那自己跟这个藤原之间就必然会产生冲突了。急于挣钱的李广志可是绝对不会乐意有人从自己的薪水里白白的拿走一块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