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恩主还掐算出些什么?总不至于,让他带人赶到新阳杀人灭口的时机也是算好的,就等着他们撞上要人命的疫情……
想到这一个月因疫困在新阳的遭遇,崔青源的脸色不免变得难看了些。
“崔先生?”,正滔滔不绝讲述着自己与同侪对时政看法的雷述终于看出对面听众的心绪不佳,闭上嘴侧目相询。
“在下听得县尊大人所言,想着有些出神了!”,崔青源惭愧地拱了拱手,定了定神继续问道:“大人可想到若清玄观直承失物被盗,论议其罪实则无关痛痒?”
“本官想着药盒里应当有着供于内宫的药物,只是清玄观救疫沽名钓誉僭越地给那帮子贱民挪用了。”
就算实情如此,虽法理不通但却是济世惠民之举。若老道士遭弹劾后,至御前向当今巧言说是代天德布恩泽,想来有司也只会遵从圣意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崔青源拈须看了看正隐咬着牙关的雷述,暗自对刚才自己的怀疑好笑地摇了摇头。
那位恩主门庭高贵,家中还有着吏部要员。想来因是与雷家旧识对雷述的缺点了如指掌,才会有所安排。若能提前在千里之外掐算好疫情,那倒真成了前所未闻的妖物了。
“先生认为本官想法有所不妥?”,雷述面上浮上一层浓浓的不虞。
“县尊大人的推论定然是对的!”,崔青源顿了顿,轻声叹道:“可惜盒中药已然用尽,又无曾用过此药的病患出来作证。”
现在上缴了空药盒的郭大掌柜和他还在疫营的妻子倒是没被道士们控着,还能畅通地通着消息。但雷述辗转问到疫营中极有可能用到此药的柳红等人如泥牛入河,不知其踪。
而且清玄观只试探地来伸过次手要东西,待见得要留下字证就全然云淡风清地当作没有此事。
“说不准他们是要捱到范钦差来新阳时,反差使着县令大人拿盗寻脏,到时就能借势直接领回失物了。”
“我此前拒了处端道士,那帮子牛鼻子想来肯定记恨着要与我生事!”,雷述啪地捶了下桌子,硬声道:“我这就调了三班差役到疫营之中把人证揪出来!”
“县尊万万不可!涉及贡物不宜兴师动众,现下还是先行差了两三个心腹暗访为好!”
“暗访?知晓其事的黄四是那个杨老头的人,本官不想再用。而新阳县里的衙差……”
顶着雷县令火辣辣的眸光,崔青源犹豫了会儿,为难地道:“崔某倒是有两个手下因疫困在疫营中,若是大人不弃,在下就安排他们做些事情。”
“延年在此多谢先生相助之恩了!”
雷述急忙惊喜地拱手相谢。对如愿以偿地将公主府拖进了与清玄观相互较劲儿的坑里,他很是满意。
县衙中的两人私下商量妥当,崔青源立马抽身赶去了疫营。
满心欢喜的雷县令直当用了跟着崔先生从公主府出来的从人,即便在疫营中被道士们发现行迹,也会借着身上带着的腰牌得以脱身。但对崔青源来讲,雷述话赶话地定要他动了手下人,却只能硬着头皮努力将好不容易在新阳撑起的虎皮再撑下去……
而此时的疫营中也已早到了两个出乎意料之外的访客。
广明老道一头雾水地垂眸看着下首一站一跪的两人。
跪着的女子大约年纪十*,梳着一头黑油油的妇人发髻,手里捏着的帕子捂脸儿嘤嘤地轻泣,耳根儿羞红。
而她身边站着的男人却腆着一脸讨好的笑容,嘴里边说着话,边不停恭维地唤着“老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