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佳芸一边跟叶芳琼有一嘴没一嘴地抬着杆,一边小心观察着坐在一边的叶凌霜。
虽说凌霜的面容和与她同父异母有着血亲关系的江玉娴有着两三分的相像,但昨日突然浮上她心头的古怪感觉却非关江氏,而是按着家中长老教习过的察人之术相看,面前这位少女的眉眼间距和颊鼻骨骼真的和记忆中曾见过的人有着雷同之处。
叶凌霜,林霜儿……林菀娘……还有新阳……
如果两年之前太子萧融就在新阳疫营之中,是不是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叶氏之女有过交集?他让自己出宫之后查证了江叶两家旧事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还有那日把她在出宫门前拦住的老太监……
想起皇宫里那对古古怪怪的天家父子,刘佳芸不知不觉地微皱起了眉头。
“佳芸姐姐果然不同俗流。虽说昨天恨恨地说是与江玉娴为敌,可是照我看来,姐姐倒是极为公允冷静呢!”,叶凌霜轻声插了句嘴,目光坦荡地望向了刘佳芸。
“我……”
“芸姐姐这样,小妹心里倒觉得更可信赖。凌霜厚颜求了菀姨与林家相助,也只是想为母讨了公道。”,凌霜起身对着刘佳芸盈盈一礼,接着道:“姐姐也不必再出言试探我们姐妹。若是江玉娴与先慈遇难之事毫无干系,从没想着要因血仇报复到无辜。”
“我哪儿会管江玉娴的闲事?”,刘佳芸扶起凌霜,对着芳琼质疑的眼神,坦然笑道:“我此前不过怕跟一伙子报仇心切的蠢货误做了朋友罢了。”
“谁要与你做了朋友?”,叶芳琼的嘴里依旧强着不忿,但这一次却没甩开刘佳芸拖住她的手。
跟叶家姐妹把话说开,刘佳芸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又撩出了个大消息。
新阳县曾处置叶家旧案的一干官吏,现已传至京城,不过奉着皇命还安置在京郊的玉平园中。想是将近年关,皇帝陛下及朝中知情的大臣们正犹豫着要不要复审了案件。
“即便我们是闺中女儿家,也不能把事儿想窄了。真的象那些山村野夫编排故事似的想着天子就因了太子殿下对着江氏女有着那么点子小心思,就会护着江家,阻了旧案重提。”
刘佳芸掰着指头细数道:“叶家若是正式告了江家,少不得要添几家强敌。怀恩侯府、江李氏的娘家、雷知县出身的雷家、新城公主府……甚或会引了太后娘娘的插手,毕竟这一路牵累下来的可都是……”
“后党?”,叶芳琼的小脸已然一片雪白。
“这些干系,祖母也曾跟凌霜讲过些。”,叶凌霜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坚定地道:“但既为人子,凌霜自然不论如何都要为娘亲讨一个公道。”
“你如立志坚定,现在被拘在玉平园的那些小官儿倒是有机会到御前一见天颜了。”,刘佳芸轻叹了口气,看着凌霜紧握轻颤的双拳附耳嘱咐道:“可要想成事,你就得依着安排行事了……”
叶芳琼挪身欲听,凌霜慌忙对她摇了摇手,将耳朵凑向刘佳芸更近了些。
几句简单交代后,叶凌霜苍白的脸颊隐隐地浮上两团兴奋的红晕。
事情一一交待完毕,叶凌霜亲送着刘佳芸一直走到了叶府的**。
赶着刘佳芸还未上马车之前,凌霜飞快地扯住了她的袖子细声地又问了一句。
刘佳芸沉默地点了点头。
后党、帝党?
虽则离开叶府之时默认了凌霜的猜测,但回到家中将自己锁进房中的刘佳芸还是心思重重地面覆寒霜。
刘家这些年但求不介入朝廷纷争,而她自小也怕了麻烦。但活在世上逃不过要分系分派,特别是在被拿捏了要命的弱点之时。
对叶凌霜可能在数年之前就曾与己有着相见之缘的怀疑是否要写下来?
刘佳芸盯着眼前摊开的一纸素白,狠狠地咬牙下了决定。
纸上缓缓地出现了一行行娟秀的蝇头小楷,细写下从林叶两家探得的旧案根底。
待等墨迹稍干,执管又再沉思了会儿的刘佳芸又将毫尖舔了墨汁,再又写了几行,“叶氏凌霜颜色殊美尤甚江氏,兼深恶江府所为无意同流……霜久居江南得遗秀媚,又为林氏菀娘义女,与兄颇具渊源,如近之或可得所好……”
自己现在的行径算不算是自个儿逃出了火炕之后,又将一个颇有好感的妹子充作顶缸的人选用力地推了下去。
又或许,这样的陷害对叶凌霜也未必不是好事?
刘佳芸捏好蜡封的密柬,慢慢站起身,靠近桌边烛台轻轻地吹了口气。
摇动的烛光瞬间被一片黑暗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