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雪死在牢中的消息传到含笑院和玉兰院的时候,韩芸萱和韩二太太都不怎么惊讶。
无论有没有选择,成为别人手中棋子的人,大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或许连艳雪自己心中也是清楚的吧。
那个落第的秀才已经因她而死,还有一个韩六郎尚被关在牢中生死未定,只看这两条,这个世道就容不了她。
人人听了都要说上一句红颜祸水。
然而祸因往往却并非红颜。
韩芸萱现在感兴趣的不是艳雪,而是才从外面探亲回来的绿荷。
“怎么样,可有将人逮住?”她大而明亮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兴奋,面颊微红,双手不自觉地在胸前紧紧握着,为心中先前那一丝预测成真,有一种说不清是庆幸还是遗憾的激动。
刚跨进门的绿荷也是双颊泛红,额上隐隐有着汗渍,一开口说话,语气还有点喘,却没有忘了规矩,先给韩芸萱请了安,才语带兴奋道:“回姑娘的话,果然像您前两日猜到的那样,胡婆子一出城就被人盯上了,向南走了没有二十里地,几个假冒匪人的蒙面人就动手劫了胡婆子的车!”
“然后呢?”采玉听得瞪大了眼睛。
“我的好采玉姐,我可是得了消息就一路大跑小跑跑回来的,口都要渴死了,你想听消息,也先给我杯水润润嗓子嘛!”绿荷倒不是有意跟采玉拿乔,她实在是嗓子干得要冒烟了。
采玉也才发现自己的粗心,面上一哂,忙顺手倒了杯蜂蜜水递给她。
绿荷接过茶水一仰而尽,又用力顺了顺呼吸,才感觉好了一些,不待韩芸萱催她,她就很有眼色地接着道:“姑娘让马管家找来的那几个外院武师,拳脚功夫可厉害了,那几个贼人才刚冲出来亮了亮兵器,几位武师师傅们便三拳两脚把他们给收拾了,现在都捆了押在前院呢!噢,对了,还有胡婆子,那婆子和我在一辆车里坐着,一听见有人真的来劫车,我都还没怎么样,她就吓得慌了神,躲在我身后瑟瑟发抖,哭着喊着求我带她回来见六姑娘呢!”
说完,像是想起了当时那幅好笑的画面,绿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绿荷是含笑院四个三等丫鬟中性子最为活泼的一个,胆子也是出了名的大,偏偏因为年纪还小的缘故,身量没有长开,看着顶多只有十一、二岁,此时她上身穿了一件翠色掐牙背心,头上扎着双丫辫,看着比韩芸萱还要小上几岁的样子。
胡婆子都年过四十了,虽然因为长年劳作等关系腰背处有些弯曲,但人却长得很健壮结实,面相带着几分古板和趋炎附势,看着就不是个和气的人。
韩芸萱侧头打量的看了看绿荷,再想想胡婆子的身材相貌,忍不住也笑了出声。
“见我做什么,我又不能护着她,把她送去玉兰院交给二太太吧。”
“是,吴管家已经把人送去了。”
“这事没有别人知道吧?”韩芸萱问。
绿荷摇头,道:“吴管家是个知道轻重的人,把那几个人敲昏了后塞夜香车里进来的,几个园子里谁都不知道。胡婆子也是夜里从咱们东园的偏角门进来的,没惊动任何人。”
夜香车就是粪车。
韩芸萱在心中为那几个拿人钱财为人消灾的蒙面人点了根蜡烛。
“咳,这趟差绿荷你辛苦了,虽然有几位武师照应着,想来这一路你多少也受了些惊吓,先下去好好歇歇罢,回头去你采玉姐姐那儿领赏去。”想到胡婆子这件事情总算处理得过得去,韩芸萱脸上带了笑意。
绿荷嘻嘻一笑,面色却认真道:“给姑娘办事本就是绿荷的本分,只要姑娘能用得着,绿荷不觉得辛苦。”
她是这样说,韩芸萱却感觉很心虚。
她这一院子除了婆子妈妈,就是几个未成年的大小丫鬟。
虽说古代的大富之家常用些七八岁的童子帮工做活,把他们当成成年人看待,但在韩芸萱的眼里,用绿荷这样的小女孩纯粹就像是在雇佣童工,因此用起她们来不免时时心虚气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