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尚书连连告罪,半响才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的退回到自己宴席上面。
这一幕落到了其他人眼中,不由得又生出了许多心思。自从四年前砺王回宫,太后对砺王的与众不同就彰显了太后的选择,加上后来卢家与砺王府结亲,站队的意味更加明显。虽然先沈皇后以及故去,沈家也逐渐退出了朝堂,但是砺王身为萧国唯一的正宫嫡子,身后又有太后和太后母族作后盾,说起来跟魏贵妃一派也有一争之力。
众人想到这里,看萧煌宇的眼色就有些奇怪起来。纵使砺王从小没有养在宫中,也不会连这些事情都不明白吧——可若他要是明白卢家的重要性,又怎么会纵容人砺王妃将卢侧妃处置掉?虽说砺王府对外声称是卢侧妃身边的一个丫鬟对卢侧妃心怀怨恨才会痛下杀手,但是这种解释落在各府人的耳中,也是半信半疑,其中的真真假假,外人怎么会看得明白?众人只是觉得砺王实在是有点拎不清了。砺王妃虽然生得美,怎么能比的上卢家的势力,怎么能纵容她动卢侧妃呢?
卢侧妃一死,卢家和砺王之间的联系也就断开了,若是普通人,这个时候应该想着如何去修补这层关系才是……
可瞧着刚才那一幕,卢家和砺王似乎已经反目成仇了,如此一来,砺王不吝于是自断一臂啊。众人叹息的同时又在心里默默的盘算起来。二皇子身份虽然差了一些,但也魏贵妃荣宠不衰,位置极稳,加上背后的魏家……或者七皇子也不错,陛下前阵子身子虽然不好,但现在已经请到了神医,说不定撑个十来年还是没问题的,那时候七皇子也成长起来了……怎么瞧都比砺王要靠谱一些,只瞧着他脸上的淤青还未褪去——听说是前几天在青楼中因为一个清倌人跟人打架了,真正是个混吝不羁的,现在又跟卢家撕破了脸……以后还是多看看二皇子和七皇子好了……
“那些大臣此时必定是在心里笑你。”裴意微微低头,笑着对萧煌宇说道。那些个大臣有几个不是见风使舵的,此时见到砺王府和卢家翻脸,必然又要另做一番打算了。
萧煌宇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笑了好啊,若是不笑,爷脸上这伤不是白白受了吗?”他巴不得这些人再往魏家那边偏一些,萧煌宇面色自若的斟了一杯酒递给裴意,又顺手把自己的满上,“冰泉酒,你尝尝,这可是外头买都买不到的好货。老头子这回可是下了血本了。”
萧煌宇说着,又瞧了上首的萧皇一眼。
裴意虽不知道他口中的冰泉酒是什么,但也明白是不易得的好东西,连人数众多的宴会都用上了这种好货,足以见得萧皇对叶亦宣一行人的重视。
南萧和北祈两国一南一北隔着云江而立,看似地理位置相仿,其实相差甚远。北祈南有云江,西有云江雪山山脉作为天然屏障,若有战事,敌军也只能从云江横渡而来,若是想攀过云江雪山,几乎是难于上青天的事情。
而南萧北边为北祈,东边临海,西边却和朔漠和西鄂两国比邻而居,两国虎视眈眈多年,如果没有新的同盟或者极大的把握一举攻下北祈,南萧国是不会冒着腹背受敌的危险和北祈交恶,否则四国战事一起,第一个亡国的必定是居中而立的南萧。
上头萧皇带头说了几句场面上寒暄的话,几杯表示欢迎的酒饮下,一时间大殿又恢复了觥筹交错,其乐融融的场景。
“怎么不见萧天雅?”裴意不经意的环视了一圈,却没有在女眷席面上见到萧天雅的踪影。其实她对那个直率单纯的姑娘还是很有好感的,连一些刚进宫的小妃嫔都出席的宴会,身为萧皇唯一的女儿,她怎么会不在?况且,萧天雅当时坏了魏贵妃的计划,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被魏贵妃惩罚。
“放心,魏贵妃就这么一个女儿,舍不得拿她怎么样的。”萧煌宇一口喝干了杯中琥珀色的酒,叹了口气说道,“不过就是被禁足了而已。”
裴意点点头,萧天雅那个性子,在这个时候被禁足未尝不是件好事。裴意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殿的歌舞表演,突然感觉到一种极为复杂的视线瞧自己看了过来。裴意转头朝斜上方看去,叶亦宣坐在萧皇右手下边,正定定的看着她,目光是说不出来的复杂。见她转头看去,叶亦宣只看她一眼,很快的别开了眼睛。
裴意微微蹙眉,这时候一场歌舞退下,突然前殿灯火骤然暗了下来,唯有众人所坐之处照耀得亮如白昼。六个身穿细软铠甲身段纤细的舞女一人手举着一个巨大的金色莲状花篮踏着月色走进了大殿。宫宴上表演者往往都是薄纱长袖,见惯了美艳娇柔打扮的众人眨一看到此等扮相,在黑夜中银色铠甲英气勃发,配上娇柔纤细的身姿让人觉得别有一番风韵。
随着鼓声骤然大作,隐含金戈铁马之势,最左边的舞女双手捧住花篮往空中一抛,接着砰的一声,盛满了花朵的藤编篮子乍然裂开,四分五裂,从中爆裂的花朵被震得四处飘飞。
红白蓝粉的花瓣飞舞着,花瓣雨中却有一个身影骤然飘落蹁跹而来,只见这位女子身子极为曼妙,却穿着一身黑色的铠甲,更显得一张嫩白的小脸莹莹如玉,惹人怜爱。她单手执着一把黑色的弓箭,右手在空中滑过一道弧度,手中乍然出现一根黑色的箭矢。
李贤妃盯着女子手中的弓箭,脸上有些诧异和不满:“怎么回事?难道她们不知道殿中是不能佩戴武器的吗?到底是谁安排的节目,简直太不把陛下的安危放在眼中了。”
宫中宴会一直都是魏贵妃操持,往日里这等节目自然也是过了她的眼,才会安排上来的。李贤妃这般说,就差没有点名道姓的说是魏贵妃了。
魏贵妃闻言淡淡一笑,没有说话,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看着下面舞者的表演。
德妃看了萧皇一眼,低声解释道:“陛下放心,这些舞者都是严加查看才会带进宫来的,身上绝对没有可以伤人的武器。”德妃看了一眼面色刻薄的李贤妃,又接着说道,“便是那舞者手中的箭矢,也都是削掉箭头,绑上了布条,仅仅只是为了表演更好看一些罢了。”
萧皇生病期间,魏贵妃的心思都放在了他的身体都寻医上头,根本无心来操持这些琐事。但是这场宴会又不得不办,最后只得托给了德妃。德妃进宫多年,虽然没有做过这些事情,但看也看了不少,心里总是有数的。难得有机会能在萧皇面前表现一番,她自然是卯足了劲儿要弄一场别出心裁的宫宴出来。她费尽心思的讨好魏贵妃,不就是为的在宫中有立足之地吗,若是有机会,她当然更愿意直接讨好萧皇,不管魏贵妃怎么受宠,毕竟这个宫里还是萧皇说了算了。
萧皇听了德妃的话,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眼睛却依然放在下面的表演上,明显是对这场舞蹈极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