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归突然迟疑了下,信口胡诌道:“我娘留下的书里说的。”
两人对视一眼,听见君归娘亲的名字,立刻信了大半:“什么书?借兄弟看看呗。”
“我娘的书,不借,谁知道你一高兴给你娘送去了还能不能还给我。”
三殿下摸摸鼻子。他娘有着贤淑温柔的面孔,内里却是十足十的霸道土匪性子,外人只知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端庄大方,只有亲近的这一小圈亲戚朋友知道那是多么难惹的一只金凤凰。年幼时候看着心中完美娘亲的形象崩塌的时候,他也崩溃过,如今崩着崩着早就习惯了。
三殿下岔开话题:“大个,你爹走了?”
“昨天就走了。”
“我皇叔今天才走。”他想起自家皇叔,不由地纠结了下,最后还是忍不住八卦兮兮道,“父皇不放心皇叔的身体,要他带着太医院的徐老头过去,结果皇叔非要长安一个女大夫,父皇说人家是自由身,不好强求,让皇叔自己去问,结果皇叔竟然说不给他就去抢,最后还是我母后打了个圆场,说她去办妥。”
“可怜的大夫……”君归道。
“可怜的大夫……”唐大个重复。
落在皇后娘娘手里的人都得脱层皮。
三殿下一人踹他们一脚,黑他母后是他这俩损友的日常,不过没什么恶意就是,若是外人说母后一句坏话,他们俩只会比谁都生气。三殿下踹得两个损友东倒西歪,这才道:“你们就不觉得古怪?我皇叔性子暖,见谁都带笑,人又心善。他那性格竟然说去抢人?”
“前段时间不是才说澶王殿下他强抢民女。”唐大个道。
“那是谣传!”三殿下立刻为自家皇叔洗白,看模样比为自家母后洗白都要积极。
君归随口问了一句:“那女大夫是谁?”
“给我妹妹治病那个,跟你娘一个姓,叫什么苏……”三殿下挠挠头,艰难地回忆。
君归顿时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愣了片刻,扭头就跑了出去。
长元十四年夏末。
秦帝任命宿国公唐猛为行军大总管,朱心正、赵无涯为行军总管,澶王盛熹为监军,大举征伐蠢蠢欲动的白兰羌与吐谷浑。军队自九月底起陆续开赴西南。
长安城外马蹄声阵阵嘶鸣,刚下过雨的地面泥泞不堪,阴云密布的天空沉甸甸的,蒙蒙细雨连日不曾断绝。
君归急匆匆赶来的时候,今日开拔的军队早已经离开,他远远看见个熟悉的身影,立刻横冲直撞地跑了过去,身后为他执伞遮雨的家仆赶不上他的步子,被路人撞得东倒西歪。
邱好古用脖子夹着雨伞,正像宝贝似地整理着几张手稿,时不时还瞥上两眼,却又一副看完就没有了的不忍心模样。
袖子突然被人扯了扯。
邱好古低下头,君归正立在雨里,头发眉毛上沾了细碎的水珠子,显得毛茸茸的。他顿时乐了:“小君归啊,来送你娘,她已经走了。”
君归问道:“她几时回来?”
“能活着的话,仗打完就回来了。”
君归顿时皱起眉头,大秦对突厥的战役打了三年半,即便白兰羌和吐谷浑没有突厥强大,也得一年半载。还有,邱好古什么意思,什么叫能活着的话?
邱好古整理罢了手稿,宝贝似地塞进怀里,重新撑起伞往皇宫方向走了。
君归在雨里又愣了一会儿,怏怏地垂下了眉眼。家仆总算追了过来,一边拿着帕子给他擦掉头上雨珠,一边请他快点回去换掉湿衣。
君归敷衍地嗯了一声,突然问道:“你说,这世上有借尸还魂这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