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格来不能和衣白苏过多理论,他担心若是说得过多,衣白苏会怀疑他的目的,他谢过她的慈悲,而后就转身离开。
慕艾此时也从刚刚的悲忪之中清醒过来,他看着衣白苏,低声谢过她。衣白苏则根本没有看他,她拿了些吃的递给那个胡女,接着就出了门去准备东西去了。
慕艾知道衣白苏为何突然出尔反尔,那绝对不是她告诉江白格来的那般牵强。
他对她从心底升起了一种敬仰和信赖,不是来源于她的种种神奇故事,而是实际接触之后,从小辈角度的孺慕。
慕艾咬咬牙,站了起来,他抑制住自己发抖的双腿,独自去找了江白格来。
第二天。
衣白苏裹着一层白布,只露出脑袋和双手,她站在满是烈酒气味的简单消毒后的房间,看着床上那滩只能用烂肉来形容的人,脸色不是很好看。
慕艾作为她的助手,一起跟了进来,他突然跪在地上,喊了一句:“师父。”
衣白苏一愣,顿时有些欣慰。
慕艾四下张望了下,拿起旁边的茶壶倒了一杯水,而后将茶水递给衣白苏,他则伏在地上,叩了个头,道:“小艾……不懂事,师父……体谅。”
他像是酝酿了很久,这几个字之间的间隔很短,只是短短地打磕,几乎听不出结巴的痕迹。
衣白苏虽然心情不好,却也勉强露出个笑容,她将慕艾敬来的拜师茶一饮而尽,安抚道:“小艾乖,不会有事的,做完这些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她不会真的让慕艾去做这些,这个孩子本性纯良得有些过分了,她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之所以升起收徒的念头,不是因为他天赋惊人,而是因为他问诊之时流露出的那些怜悯和感同身受的神情。
这样的孩子如果真的让他做一场毫无生机的外科手术,不管患者是不是个该死的老畜生,他都会把手术失败的所有原因归咎于自己,而这份愧疚感会毁掉他!
他还年幼,他接受的医德教育太过干净,他还承受不起生命的重量。
衣白苏叹息一声,这孩子和沈朝之是完全相反的个性啊……沈朝之是根本不把生死放在眼里,他的医德完全是她后天强塞给他的。
慕艾一直没有抬起头。
他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直到数到第二十七,他看到衣白苏的脚踉跄了一下,他继续数到第三十一,衣白苏已经扶着墙壁滑在了地上:“小艾你……”
震惊,不可置信!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茶水里下药,意志越来越远离,她脑子变得昏昏沉沉,已然没有能力去思考,她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师父……”慕艾抽抽鼻子,“对不起……”
慕艾扭头看向滩在床上的老江白,他浑浊的双眼正在勉强移动,视线几乎不能聚焦,而在一旁的那个胡女,则颇有兴致地看了看衣白苏,又看了看他,似乎非常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
慕艾将手泡在烈酒里,忍了又忍也没能将眼泪憋回去,他伸手摸索着拿起了那些古怪的刀具。冰冷的触感让他哆嗦了下,也让他立刻清醒过来,他侧头去看沙漏,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撩起袖子,飞快擦掉了眼中的水雾。
他是大夫,他也是慕家的男子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