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白苏看着他,鲜少波动的情绪一阵阵地翻滚,欢喜得她胸口都闷闷地疼了起来,她定定注视着他的眼睛,嘴角慢慢弯起,而眼里却开始凝聚泪珠。
“小归……”她声音哽咽,立刻抬起一只手捂住抑制不住的哭声,豆大的眼泪却立刻奔涌而出,顺着她的手指往下滑。
君归看着她的模样,立刻瞪大了眼睛,明显惊慌了起来,他焦急道:“你别哭啊,我以为你会高兴的……别哭行不行,我错了,你要是嫌弃我,我不叫你娘还不行吗?”他语无伦次地安抚道,拎起袖子胡乱抹她的脸。
衣白苏拼命摇头,她觉得自己说一个字都是艰难的,干脆倾身将他抱进怀里,浑身颤抖地搂住他的身体,君归双手抵住他,身躯明显有些僵硬,不一会儿才慢慢软下来,软软依偎着他,小声道:“你别哭……”
“……忍不住而已,一会儿就好。”衣白苏道。
君归任凭她抱了一会儿,他换了个姿势,去嗅她衣服上的草药味道,清香微苦的气味钻进他的鼻孔,他偷偷露出个笑脸,又把自己埋进了她的怀里。
饭桌上,哑女不在,倒是君归另外两个损友打着玩耍的名义,光明正大留在这里蹭饭。
“我跟你说的话你究竟听见没有?”君归嘟着腮帮子,有些不满地问道。
“听见了听见了。”衣白苏哭丧着一张脸。“你怎么那么啰嗦?就知道孩子不该给公爹婆婆养。”
“你还敢怨我!”君归听她抱怨,顿时横眉冷目。
三殿下和唐大个听着两人的对话,不露丝毫惊讶,他们被君归灌输了几个月的借尸还魂的可行性,早已烦不胜烦。前几日三殿下怀着担忧好友可能被骗的心情去皇后娘娘的请教,他娘那一副默认的样子让他彻底颠覆了世界观。
所以现在他一边听着君归和那女人吵架,一边很认真在和唐大个抢吃的:“放手放手,那酱肘子是我的!”
“殿下!”唐大个抱着盘子,露出一副慷慨的神情,“这可是豚肉,是贱肉啊,我怎么能忍心看着堂堂殿下吃贱肉,我当然得为殿下排忧解难!殿下看我的!”
唐大个的爹是大秦猛将唐猛,身高十尺有余的壮汉,一餐能吃一斗米饭,肉食不计。身为他唯一的儿子,唐大个的饭量是绝对不能轻视的。
三殿下伸出讨要肘子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只见半个肘子已经被唐大个撕咬下肚。三殿下露出肉疼的表情:这糙汉吃东西完全不知道品味!简直暴殄天物!君归娘的手艺实在是非凡,一道菜里往往有两三种味道变化,吃起来如同品评一篇妙文一般,咸甜相互烘托映衬,回味起来妙处无穷。可惜入了这糙汉的嘴,哪里还有什么狗屁妙处可言?!
三殿下唾弃地看了自己的损友一眼。将视线移到眼前的一碟馒首处。脸上的表情顿时更是青白交错分外难看。
唐大个自然知道他在生什么气,一边抱着那啃了一半的肘子,一边笑得欢快无比。
馒首没什么稀罕的,不过都是些白面裹些肉馅而已,但是这些馒首里边拌肉的配料可是新鲜的青菜,在这寒冷得只能吃干菜的日子里,这种新鲜菜色便是皇宫里也不会经常见到,所以三殿下早就觊觎君归的小菜园许久了,那天唐大个洗劫君归的小菜园,他也没少在后边出谋划策,分赃战利品。
若真是如此,那三殿下看见面前一碟馒首,起码应该是开心的。
是的,但前提是那些白嫩嫩的馒首上没有一个个明显地被人咬出来的大豁的话。三殿下身为皇子,出门在外吃个什么东西,必须得先有施毒,银针什么的试毒毕竟时灵时不灵,所以大多时候还是得靠人工试毒。
虽然对于侍卫来说,这听起来是一项光荣而伟大的任务,还颇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感。三殿下也很感激他们,但是眼前一个个带豁口的狼藉馒首却让他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他拿起一个馒首,内心凄凉地觉得自己不是受宠的皇子殿下,而是世家里被欺负得吃剩饭的可怜庶子。
唐大个依旧在旁边不断刺激他,三殿下面无表情地把豁口往下一放,收拾惨淡的心情,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模样。
君归依旧和他那年轻得过分的娘亲在你来我往地斗嘴,君归看起来不占上风,因为他娘似乎有点赖皮。
虽然有些违背食不言寝不语的礼节,不过看起来一向很有心事的君归还是第一次这么单纯地露出生气,懊恼和开心等种种情绪。这令身为损友的三殿下也有些欣慰。
三殿下继续低着头对付手里的馒首,幸福地眯起了眼睛,不知不觉间连豁口都吃掉了,待他反应过来,脸色又是一片青青白白。
“小砺,你怎么在这里?”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低沉好听却略带些沙哑。三殿下心中疑惑,叫他小砺的只有极为亲近的长辈,一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啊……连那些同父皇同父异母的皇叔们都不敢这么称呼他的。
门口站着一人,身着一身玄衣,脸色有些发白,一双温柔的桃花眼,正暖暖看着他,双目微露疑惑,面带一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