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挂在腰间叮当作响,
发出清脆的金属敲击声,
如召唤的乐声,
指引人回家的方向。
***
八月底,莫铮岩的实习告一段落,开学时间是九月十几号,还有将近半个月的假期,他琢磨着要不要跟伏宁出去旅游一圈,毕竟两人经过这两个月的相处也算挺熟了,开学之后他要住校,到时候只怕就很难再见面了。
想到这里,实习结束的喜悦都被冲淡了不少,平添了几许离别的愁绪。
只是他想得虽好,事情却并不总是按他所想发展的。
第二日一早,他还没来得及提这事,伏宁就先一步来辞行了。
“走了?!”莫铮岩咬着牙刷,呆呆地看着伏宁手里的登山包,被这次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措手不及,闷闷问道:“你要走哪里去?”
伏宁明显没打算细说,只是低声道:“有点事。”
旭日初升,他逆着光站在门口,仿佛被朝阳度了一层光晕,模糊了面容,说不出的朦胧飘渺,仿佛随时可能会消失在世上似的。
莫铮岩张了张嘴,想问问却又觉没那必要,自己也没那立场,终究还是沉默着点点头,半晌才道:“我送你。”语罢,没给伏宁拒绝的时间,草草漱完口擦了把脸就揣上钱包出门了。
伏宁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背上包转身,算是默认了莫铮岩的话。
两人都没骑车,到了镇后,目送着伏宁坐上去县里的汽车,莫铮岩顿了一下,也跟着走了上去。
伏宁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某人皱眉,莫铮岩自觉解释道:“我陪你去县城。”
到了县里,伏宁坐上去火车站的公交,这一次莫铮岩连犹豫都不用,直接抬脚跟了上去,大手一挥豪迈道:“送佛送到西,我直接送你去火车站。”
两个小时后,终于到了火车站。
这一次,莫铮岩再也找不到跟上去的理由,像只被抛弃的小狗似的可怜兮兮地蹲在站台上,眼睁睁看着伏宁踏上火车。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可怜,伏宁坐在窗户边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他:“还继续送不?”
他问得很是认真,莫铮岩却甚觉尴尬,说得好像他有多舍不得伏宁似的……他只是觉得伏宁这人不错,脾气好还很仗义,找他帮忙一般都不会拒绝,虽然看上去有些冷淡,但绝不会玩儿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花样,一句话:值得深交。
伏宁这人,值得他用心去对待。
还有半分钟火车就要出发了,莫铮岩心情低落地耷拉着脑袋,正准备原路返回,忽然电话响了。
打来的是他同寝室的哥们儿张勇。
跟莫铮岩去个小县医院不同,张勇暑假是在c市的省医院实习的,为了他方便他没有住校,而是一个人在医院附近租了间房。
本来住得挺好的,结果暑假快过完了,还差半月就要退房的时候,怪事儿发生了。
“那天晚上我值了夜班回家,你知道我这人有些粗心的,回来的时候,我听见钥匙碰撞的清脆声音,那声音一直在我身边的样子,就和着那节奏一边哼歌一边爬楼,等我走到家门口,打算开门的时候却发现……尼玛老子居然根本没带钥匙!”随着叙述的展开,张勇的声音越来越激动,“那钥匙的碰撞声还在响,就在我耳边,我还以为是别人的钥匙在响,可是我回头去看……整个楼道里连个人影子都木有!你造吗,那一瞬间哥毛毛汗都吓出来了喂!!”
最后,张勇总结道:“我觉得这事儿不对,恐怕是有人在恶作剧,咱们是社会主义新青年啊,肿么能搞那些个封建迷信呢?你说是吧。”
莫铮岩抽抽嘴角:“……说人话。”
张勇神情一肃,言简意赅:“小莫子,你快过来陪哥看看情况!”
耳边听着电话,一抬头就看到缓缓开动的火车,莫铮岩顿时脑中灵光一闪,冲着手机喊了一声:“兄弟别怕,我找个专家来给你看看!”说完话,他一把把手机揣回兜里,几乎没有考虑,两三步赶上最后一节车厢,深吸了一口气,一个箭步就跳进了车门,总算是赶在出站之前险险搭上了车。
最后一节车厢是24号,伏宁的票是在9号车厢,这等于要穿越大半个火车,望着车厢里拥挤的人群,莫铮岩只觉头皮发麻——我去,这难度系数简直跟穿越大半个太平洋有的一拼哟!
当时头脑一热就奔了上来,现在想后悔也没辙了,再苦再难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莫铮岩咬咬牙,义无反顾地冲进熙熙攘攘的人群。
艰难地穿过几个车厢,突然一阵尿意袭来,莫铮岩不得不在寻找伏大仙的道路上先暂停一下,解决下生理问题。
厕所在每节车厢与车厢相连的位置,但这时也已经站满了人,莫铮岩挤过去,就见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正好堵在门前,穿着一身老旧的蓝布衣裳,同色的裤子洗得都快发白了,看上去经济异常拮据,脸色蜡黄、双眼浑浊,怀里抱了个包袱,干枯树皮似的双手隐隐颤抖,以一个医生的角度来看明显有些营养不良。
明明四周都很拥挤,偏偏在这个男人周围,不知什么原因却没有人靠近——他们宁可往车厢的方向再挤一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