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有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手指皆是细长漂亮,只是在上的温暖柔软,在下的冰冷僵硬。
是师父与狄师叔?
他走近了看,在看见两人的面容时,被硬生生的惊出了一身冷汗。
——“唔!”
叶九秋猛然从床上翻身坐起,抱着手中的被子,半晌回不过神来。
他还记得最后看见的画面,一人眉眼清俊,容姿端丽,一人脸庞黑纹盘绕,狰狞诡异。那分明就是长大后的他,与揭下面具后叶九幽!
他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背上如同梦里一样,密密的爬上了一层冷汗,凉浸浸的。
“你怎么了?”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低沉、平静,总是能恰到好处的安抚他的情绪。
叶九秋被这一声唤回了现实,他迟钝的眨巴下眼,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来:“原来是梦呀。”他下了床,朝叶九幽道:“九幽,我跟你说,我梦到师父他……”
“不是梦。”叶九幽走到床前,抬手掐了一把他的脸,面无表情,“是真的。”
叶九秋被疼得再次清醒了三分,终于彻底走出了梦境后残留的恍惚。
他终于忆起昨晚的一切,不由苦恼起来:“我见到师父,该怎么说?说我不在意么?还是什么都不提最好?”
叶九幽淡淡道:“你去见他,还叫他师父,看到这些,对他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是么?”叶九秋想了想,自己便回答了,“不会有错的!”师父他看得出来他的想法态度,就是他想伪装,在师父面前也伪装不了罢?
看看天色,也不早了,想着一会儿魔龙子可能会找来,叶九秋当即就抬脚朝封玉书房间走去。
敲了门,进去后,就看见封玉书已经坐在窗前的木椅上等着他,而他旁边不远,就是那口巨大的青铜棺材,想来狄师叔就躺在里面。
叶九秋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九幽不同于狄师叔这样的尸傀,他有神智,有自己的情绪,很多时候都会让自己遗忘他不是人这个事实。而且九幽虽离不开三世棺,但却也能长期呆在棺外,不像是狄师叔,在白日下呆久了便会受损伤,不能随时陪在师父身边。
他走神了一瞬,半晌才回过神来,他为什么要将九幽于他,与狄师叔于师父相提并论?摇摇头,他赶紧给封玉书问好。
封玉书静静点头,让他坐下,而后等着他的下文。
昨晚,叶九秋就在身后,他确是察觉到的。只是他从未打算将自己的事对自己唯一的弟子隐瞒着。有些事情藏掖太久,就会*变质,还不若提早见光知晓。
他并未刻意,只是恰好在那个时机。
恰好那一刻,他想起了当初站在自己面前,张扬挑衅的红衣少年,又想起了在自己怀中咳血闭目的英俊男子。世事变迁,物是人非,再看月色下双目无神的苍白尸傀,就算是他,也在时光的残酷下生起了刹那的软弱与无力,非得凭借触碰到什么,才能确定眼前之人并非虚幻,还存在于身畔。
恰好那一刻,叶九秋出现在了屋顶。
他的唇感受到了狄朔唇瓣的冰冷,那种冷带着阴气与死气,一路浸染进他心里。
那时他想,若是九秋不能接受,不再认他这个师父,那他便带着狄朔离开,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住下。从此也就只有他与狄朔两人了。
他在屋顶呆了一夜,自己心中在想些什么,他自己都并不完全清楚。
唯一知晓的是,他心绪乱了。
但在早上叶九秋推门进来,他见到叶九秋别别扭扭小心翼翼的模样,乱了的心绪就平稳了。
这孩子并没有介意。
想及此,封玉书素来漠然的神色竟柔和了些许,他微微勾起了唇角,浅淡的笑意看呆了面前的叶九秋。
“师父?”叶九秋愣愣的开口,只觉得师父仙人之姿,完全迷了他的眼。
“你还有事要说罢?”封玉书看他发呆的样子,无奈摇了摇头,提醒道,“说罢。”
叶九秋这才想起正事来。
他道:“师父,你听说过三世棺么?”
封玉书想了想,而后摇头:“未曾。那是何物?”
叶九秋悄悄的瞥了叶九幽一眼,笑了起来,原来也不是他一人不知道这个东西。
叶九幽不与他一般见识。三世棺的存在,在修真界是属于高层圈子周知的事。这里的高层,指的是元婴期以上的修士,甚至都不包括元婴期。
封玉书的确是罕见的资质无双的天才,但可惜他身在小门派,无法接触到修真界高层次的隐秘,因此诸多秘闻他皆不知。
叶九秋将三世棺的信息告知了封玉书,当然完全是照搬叶九幽告诉他的那一套。
只是他将三世棺说成是叶九幽的法宝——事实上也就是叶九幽的。且黄泉之力只有叶九幽才能召唤使用,这样说是最好不过。
在听到说黄泉之力能提早唤醒尸傀神智后,封玉书罕见的失了冷静,从木椅上站起,定定的看着叶九秋:“此话当真?”
叶九秋笃定点头:“我敢发下大道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