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人来人往,格外热闹。
叶九秋以抗拒怀疑的神色面对那人,脸色变了数遍,在未等到对方回答前,便飞快垂了眸子,转身便欲混入人流中离开。
他的这番表现看在对方眼里,就是厌恶不喜,却又无法放开曾经的情谊,矛盾之下只好当做没见过一样,不愿再有交集。
于是对方叫住了他:“等等,九秋!难道连说几句话的时间,你也不愿给我了么?你明明……已经认出了我。”语气怅然哀伤,仿若有着无尽无法诉诸于口的隐情。
叶九秋离开的脚步顿了顿,偏头看他,目光踟蹰且犹豫。
“不管旁人与你说过什么,师兄唯有一点可以保证。”粗糙的嗓音从黑色斗篷下传出,无比真挚诚恳,“师兄绝不会害你。”
“……”叶九秋站在原地,眸中矛盾挣扎,沉默了良久,才不忍又防备的看着他,为难的点了点头,轻声道,“白师兄,你的声音怎么……”
“一言难尽。”白然低低叹道,同时抬步朝一家茶楼走去,他知道的,叶九秋会跟上来。
叶九秋果然跟了上去。
他走在白然身后,表情依旧是戒备怀疑的,眉眼间的犹豫一直没有退去,好像随时都想反悔离开一样。
但他藏着广袖中的手指,却一根一根的紧握起来。
原来白然就是跟在荀术身边的那个黑色斗篷人。简直是物以类聚。
荀术在暗中窥视了他半月之久,这其中会不会就有白然的影子?白然是何时离开天魔宫崖下石室的,魔龙子安排的人手怎么没有阻拦下他?他又是如何与荀术搅合到了一起?
不急。他轻轻吸了口气,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该怎样好好回报一番白然。
走进了茶楼,白然选择了一处最为偏僻的角落。
他坐着,沉默着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好似之前要求说几句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直到来人为他与叶九秋斟上了灵茶,他才伸手碰了碰细腻光滑的杯壁,露出的一小截指尖都是套在黑手套中,不露一丝肌肤。
他的面容笼罩在朦胧黑烟下,但叶九秋却清晰的知道,从坐下到现在,白然一直在看着他,目光温柔缱绻,如同曾经在阴尸宗那样看他,又比在阴尸宗时多了伤感与沉重。
他更清楚,白然是在等他开口。
只要他忍不住先说话了,他就会落入白然精心编织的谎言陷阱里,步步被动,最后被白然所完全掌控。
——当然,这是白然预想中的。
但他的确太过自负,太相信曾经自己对叶九秋的判断定性,从未想过叶九秋可能在这短短数年中,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惊人变化。
当然,他自然明白,经过了这些年,叶九秋比之在阴尸宗,或多或少会有了些长进。不过在他眼里,叶九秋即使加上这些长进,也是无法翻出他的手掌心。
若是叶九秋身边没有一个叶九幽,或许他就想对了。可惜有另一个世界到来的意外之客,哪怕是思维再怎样缜密的人怕是都思考不到,因此叶九幽便成了白然思维中唯一的漏洞。
叶九秋如他所愿的先开口了,很好的扮演着一个对他不信任,却又漠视不了他的小师弟。
“师兄,你的声音……还有手……”他迟疑的问,“出什么事了么?”他问完这话后,就露出了懊恼的神色,好像后悔自己不该开口问的。
白然这时才苦笑一声,苦涩的讲述了自己此前的经历。
他知道魔龙子与叶九秋有交情,虽然这交情到了哪种程度他并不清楚,但抱着小心谨慎的心态,他还是没有往魔龙子身上泼脏水,只说是自己被杨宏之父杨铭利用,导致自己被魔龙子误会,不仅失去了魔龙子这个朋友,还身受重伤,到而今已是苟延残喘,随时都可能不治身亡。
他声声如叹息,凄凉恻然。
同时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叶九秋的神色,最后终于确定,叶九秋对魔龙子与他之间的事知晓的并不多。不过就算是全知道了,他也可以推说自己是被杨铭所控制了。
叶九秋是本色演出,他的确不清楚白然在崖下追杀魔龙子的那段事,因为叶九幽没告诉他。
他沉默听着,神色来回变换,心里却一片平静,只道若是白然愿意,这人怕是连白色都能说成是黑色,还会有大把人会信他。
真真的巧舌如簧,操纵人心。
待到白然讲到,他被魔龙子步步紧逼,不得不还手保全自己,同时想制服了魔龙子,好好向他解释一番,澄清误会,挽回这个朋友时,却横空出来一人将他打开,他自知不敌对方,只好退去。
叶九秋听到这里,眼眸深处倒是起了一丝兴味。
要是白然说的是真的,那位横空出世的修士,会不会与曾经救过魔龙子的人有些许关联?
他的直觉告诉他,有猫腻。
之后他随白然在那里说得天花乱坠,动人心神,自己就在脑子里琢磨起这件事的可能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