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麦冬收拾齐整,带上买好的礼物出门,准备拦辆出租车,却意外发现街边停靠着一辆这些天来已经足够眼熟的黑色奥迪。
麦冬眉心蹙起,上前敲敲车窗玻璃。对方已经先一步摇下车窗,讨好的冲他笑笑。
季驰的笑容就跟他说话一样,在麦冬看来有种说不出的违和,和他整个人的气质极为不搭,明明是刚硬的脸庞,偏偏显出几分憨厚木讷来。
“老板,我没让你来接吧?”
季驰呐呐的没说话,眼神飘忽不定。
麦冬也不废话,把礼物放在后座,自己跳上副驾驶。半道上又在路边一家水果店里买了一个果篮。
季驰家位于本市某座有名的高档别墅区内,离市中心有一段距离,驱车过去40多分钟。
与麦冬住的老城区不一样,这种高档别墅区的安保设施是一流的,而且环境清幽,小区内绿化健身设施俱全,并附有室内篮球馆、网球场和游泳池。
麦冬想的却是,这地方物业费很贵吧?
一个念头,充分曝露其*丝本质。
下了车后,季驰眼明手快的从麦冬手中抢过提着的东西,目不斜视的在旁带路,一路上嘴角微微翘起,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也柔和了几分。
麦冬有些莫名其妙,他又不是女人,难道连这么点东西都提不动吗?不过看着季驰莫名欢快的样子,到了嘴边的不满抗议又咽了回去。
季驰的父母麦冬都是熟悉的。季爸爸季成渊为人严肃刻板,是业内有名的建筑师。季妈妈连柔出身书香世家,其父母都是老一辈的文化人,从小就被教育得知书达理,婚后就辞去了原先的工作,全心全意的在家相夫教子。
时隔多年后再一次见到这对长辈,季爸爸的面容多了几分沧桑,发际线稍稍往上移了点,季妈妈却没什么变化,保养得极好,美丽温婉依然,看上去像只有三十几岁。
麦冬小时候对这位美丽温婉的女性长辈很有好感,甚至偷偷有想过,要是她是自己的妈妈就好了。
倒不是麦冬的亲妈对他不好,只是他爸在他几岁大时就意外身亡,他妈一个女人要养家糊口很不容易,平时忙于工作,很少有空闲陪他。而且她脾气大,要是麦冬犯了什么错,她除了一味的责骂,极少有循循善诱的劝导,母子俩能够平心静气相处的时间很少。麦冬以前没少跟她顶撞怄气,只是他妈去世后,回忆中那些令人不愉快的喝骂反倒成了求而不得的奢侈。
季妈妈开门一见到麦冬,一瞬间眼圈就红了,握住他的手,关切的叫他一声后就说不出话来。
麦冬有些无措尴尬。
季驰伸臂揽住自家母亲,温言劝道:“妈,有什么话先让麦麦进来再说吧,别把人拦在门口啊。”
“对对,你看我。”
季妈妈亲亲热热的挽着麦冬的手进到厅里,又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然后不住拿眼细细打量他。
麦冬有些不自在,见季爸爸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看报纸,跟他打了声招呼。季爸爸板着脸点头,透过镜片瞅了他一眼,马上又转回文字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麦冬觉得季爸爸似乎有点不待见他。
季驰看了看他和自家母亲,转身出去倒了一杯水放到麦冬面前。
麦冬正被季妈妈慈爱怜惜的眼神看得浑身不得劲,拿起杯子掩饰性的喝了一口。水里漂着几瓣山楂,略微酸甜,水温正好。
季妈妈凝视了他半晌,忽地叹了口气:“唉,一转眼,小艾走了四年了。”
小艾就是麦冬的母亲艾云,她和季妈妈是手帕交,两人从学生时代就认识了。
麦冬沉默。
他妈是因病去世的,查出患有肝癌时,已经是晚期无法动手术了。病魔好像一下子摧垮了那个要强的女人,仅仅一个月后,她握着儿子的手满眼不舍的闭上了眼睛。
麦冬从未想过这样强势的母亲说走就走了,就算她被强烈的病痛折磨得皮包骨头痛苦不堪,就算医生也要他做好心理准备,他仍然毫无缘由的相信这个女人一定会战胜病魔,再一次对着他中气十足的呵斥!
当死亡通知书交到他手上,他才有了真实感,忽然之间的惶然无助,这才意识到,尽管他妈平时对他疏于管教,但却真真实实以一个女人和母亲的全部力量为他撑起一个家,让他能够躲风避雨。
如同从无忧无虑的美梦中醒来,从一个男孩蜕变成男人,也只在一夕之间。
季家当年对母亲的身后事出钱出力,不然以他当时一个高三学生,家里的存款所剩无几,旁的亲戚根本指望不上,当真是有些难办。对此他心中不是不感激的,后来他不愿意接受季家的资助,宁愿自己辛苦打工赚学费和生活费,甚至这几年与季家疏远毫无往来,无非是他敏感的自尊心作祟罢了。
麦冬心里有些惭愧,也有些酸涩。
季妈妈之后又细细询问了他这几年的经历,麦冬都一一认真的作答,丝毫没有敷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