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麦冬也不在意,他的记忆被拉远,时光的河流回溯,把他带回懵幼的童年。
麦冬终于还是知道爸爸为什么不回家了,却并不真正明白死亡的含义,他只知道那个给他讲故事,会把他扛在脖子上,说好生日带他去游乐园的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他躲在被窝里偷偷大哭一场,然而他妈妈根本就顾及不到小孩子的伤心,或许发现了,但是生计的重担压得这个女人喘不过气,就算知道了也没多余的精力安慰儿子,没过两天他又被送到季家。
季驰见到小孩,把他领到房间里,拿出玩具和零食给他,小孩摆弄了一阵,就失去了兴趣,老是趴在一个地方不动,像棵缺乏阳光而蔫了吧唧的小树苗。
这孩子不开心,季驰立刻发觉了这一点,默默地坐在他身边,这个时候他能想到的就只有陪伴。可是这样不是办法,他搜肠刮肚的想着哄孩子的招数,自己也不明白,为何独独对麦冬这么上心,假如换了其他孩子,他恐怕都懒得看一眼。
到底怎么才能让麦冬重新高兴起来呢?他不清楚正常这个年纪的小孩喜欢什么,他在麦冬这么大的时候,不屑于所有孩童的幼稚游戏,他仔细回想了一番,似乎所有所有小孩都喜欢的……
“麦麦,你想不想去游乐场?我带你去好不好?”
“游乐场”三个字引起了麦冬的反应,他抬起头,漆黑的眼珠凝视季驰,瞳孔中似有亮光在闪。
季驰带麦冬去了当时最大的游乐场,当然名义上还有两位家长跟随。他看到很多小孩围着一个摊位买棉花糖,棉花糖比孩子们的脸都大,远看像一朵粉红色的云,买到手的小孩子各个脸蛋笑得像朵花。季驰也帮麦冬买了一只,期待这个孩子也能像他们那样笑。
季爸爸帮他们照了合照,定格成永恒的画面中,季驰把麦冬的整个包在手心,面对父亲举着的黑洞洞的相机镜头,嫩脸保持着肃穆,眼角却始终分出心神留意着小孩。
麦冬正是最贪玩好奇心最旺盛的年龄,几乎每一样都要尝试,而季驰向来对这种玩意儿表现出高冷的姿态,这回竟然一路奉陪,海盗船、转转杯、摩天轮、小火车、旋转木马……两个大人已经彻底阵亡,软着腿原地看他们玩,对儿子体现出来的无与伦比的耐心啧啧称奇。
还好小孩子毕竟体力有限,也到了平时睡觉的时间,麦冬终于玩累了,眼皮半拉着,小哈欠不停地打。季妈妈想抱他,却被他一挣,两只胳膊伸向季驰。
季驰呆住了,这是要他抱的意思?
麦冬执着地又把胳膊向前伸了伸,季驰茫茫然的弯腰抱起他,小孩搂着他的脖子,忽然叭唧一下,他的脸颊上就多了一个口水印子。
季驰不敢置信地感受着颊边转瞬即逝的柔软,小孩的嘴唇嫩嫩的,果冻似的,隐约带着甜丝丝的香味。即刻间,他的脸发烫变红,再也绷不住严肃的样子。两个大人看着自个少年老成的儿子难得的窘迫,不厚道的笑个不停。
之后照片洗了出来,一人一张,麦冬那张被他妈收着,现在已不知流浪到哪去了,而季驰这张却被他框了起来,放在床头。
想到他和季驰的合照被放在醒目的地方,每天晨起晚睡都能被瞥到,麦冬的心情有点微妙,说道:“好吧,你自己吃,我出去了。”
但是人永远无法预知下一刻的危机,就在他回身的刹那,正墙上那副巨大的照片冷不防地闯进视线。他脚步一踉跄,险些跌倒,这一刻,他感到自己的三观尽毁,掉在地上的碎片闪着凄楚的冷光。
旋地回身,脸上乌云密布,他扣住季驰的脖子,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每天把我挂墙头瞻仰吗?”简直不能太耻!
“不是……”
“不是?我警告你,立刻给我拿下来,不然就是侵犯我的肖像权,听见没有?”
“麦麦,我一不以营利为目的,二并未恶意丑化、玷污、毁坏你的肖像,也没有利用你的肖像进行人身攻击,从法律上讲,我并未构成侵权。”一涉及到自己的专业,季驰登时变得雄辩滔滔。
“尼玛我说你侵了就是侵了!”一拳头砸在季驰脑门上。
刚推门进入的季妈妈:“小冬啊,你们……”
这是什么画面?麦冬拿拳头砸自家儿子,而自家儿子缩着脖子,弱弱的瞧麦冬。
季妈妈觉得眼要瞎了,这个受气小媳妇真是自个儿子吗?
麦冬僵硬地放下拳头,呵呵干笑两声:“那个,阿姨,这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我先走了。”
“好好。”
两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麦冬匆匆忙忙的走了,比他来的时候还要急,好像有人放狗追他似的。尼玛前脚刚把人踢得胃出血,后脚就当着人亲妈的面揍人,太羞耻了,还怎么有脸待得下去!而这一切全都要怪那个玩羞耻play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