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为朝堂扶日月,光从君侧逐射狼。
愿将一缕苌弘血,直上天门诉玉皇。
好一首绝笔,好一个万燝!
不管双方的政治立场是如何对立,万燝的这首绝笔诗还是让袁大海深深的震憾一回。
他不能否认,万燝的这首诗很高大,十分的高大,甚至能够与那“去留肝胆两昆仑”相较高低,从这首诗中,他能清晰的感受到万燝内心深处的信仰。这种信仰姑且对与不对,但其所表达出来的浩然正气是袁大海永远无法比肩的。
站在双方不同的角度看,万燝做的没有错,那些争相抢着受刑的也没有错,因为他们都有自己的诉求,同样,袁大海也认为自己没有错,他的所做所为都是正义的,或许,错的只是这个有些诡异的时代吧。
佩服归佩服,该做的还是要做。
万燝死了,与那几十号官员士子一样,无声无息的死去,留下的只有午门前那道鲜红的血殇。
那些被杖毙的官员士子无一不是被打得血肉模糊,下半身如从血水中浸过般,碎肉、细骨、以及粘粘的骨髓与衣服混合在一起,让人作呕欲吐。
就连那些行刑的番子这会也一个个好像虚脱般,连正视受害人的勇气都没有了,只在那呆呆的看着手中的刑棍,偶尔会机械的用袖脚拭去粘在棍上的血肉。
人群,早已散了,饱读圣贤之书的官员和士子们无法忍受呛鼻的血腥,更无法忍受眼前活生生的惨剧,他们哭叫着,鬼吼着四散而去。
四散的同时,午门前发生的一切也迅速蔓延开来。
袁大海亲手兰万燝的尸体披了一件外衣,于其说是尊重,倒不如说他不想再看到万燝已被打得稀巴烂,都能看到白骨的屁股。至于其他人,却没有这个优待,在冷酷的命令下,番子们麻木的上前将尸体拖离午门。
人死,俱了矣。
自己应该满意了吧?那些眼神之中饱含恐惧与敬畏的人群,难道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
尸体被拖至远离午门处,等待着他们的家人前来认领。
留下蓝国安善后,袁大海头也不回的向率门内走去,他要去向魏忠贤禀报刚刚发生的事情,并请求他的支持,或者说,请求皇帝陛下的支持。
皇权,永远是最好的外衣,有了这层外衣,就不必怕那些手握兵权的东林党人会来“清君侧”。
“千岁,杖一人为杖、杖百人亦为杖:毙一人不足以扬威,毙百人亦不足震摄,杖毙任何敢犯千岁虎威者,方为廷杖正道也!”
“官员士子视廷杖为儿戏,出口挑衅东厂,冒犯的绝不是属下,而是千岁的虎威!对此等狂妄之徒,宁杀错,无放过!”
乾清宫内,袁大海声嘶力竭极力劝说着被消息惊到的魏忠贤。他不断的用激昂的语气表达自己呈述的内容,以使魏忠贤的情绪亦能被他调动,起到同仇敌忾的作用,唯有如此,魏忠贤才能体会到杖毙那些以廷杖为荣官员的重要性,进而不去追究袁大海的擅为。
“宁杀错,无放过,敢有犯千岁虎威者,一律杖毙!好,这话说得好,杀气凛凛,我辈之中要多几个如袁千户这样的,那东林党人何以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视我内廷为大敌呢!”
王体乾成了袁大海最大的支持者,他欣赏袁大海的这份杀气,在他看来,杀气便是阳气,而内廷缺的就是这种堂堂正正的阳气!以阴谋诡计私下杀人,太过阴柔,成与不成总是让人觉得有所遗憾,然这种悍然行凶之举,却是能让内廷声威更显天下。
“人都被你打死了,咱家还有什么好说?难道还能杀了你,为那些人偿命吗?”
魏忠贤一向对王体乾的话言听计从,见他赞成袁大海,便也点了点头,但却说道:“不过事情闹这么大,死了这么多人,外朝岂肯干休?
你们还是得赶紧拿个章程出来应对才是。皇上这会正痛心着,万不能让外朝烦扰了他。”说完小心翼翼的朝后宫看了眼,这会李永贞和奉圣夫人正陪着皇上呢。
王体乾微一沉思,说道:“无须多费心,外朝再敢多言,一律毙于午门,好叫文武百官知晓,廷杖这法,万不可以身再试!”说完朝袁大海看了一眼,赞许道:“有袁千户这等敢为之人,内廷不用起来,却是不智的。当真闹得凶了,叫司礼监拟道旨压一压便是,谅他们也闹不出什么动静来。”
袁大海也道:“虎威之下,能有几个不惜命的?只要皇上不发话,外朝能拿咱们如何?党人向与千岁做对,不杀上几个,他们便是不知道好歹,依属下看,今后仍是应以霹雳手段对付党人,冒一个,杀一个,冒一双,杀一双,杀得多了,总是会消停下来,全都杀了,却是更好
万燝与那些官员士子在午门被活活杖毙的消息传得很快,有人闻之震惊,有人闻之默然,有人闻之胆怯,有人闻之失声痛骂。
万燝的上司,工部侍郎吴道常闻听噩耗后,哭之甚哀,写诗悼之:“我有白简继君起,与君同游杖下矣。丹心留在天壤间,默默之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