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记录仪的图片,放大投影到了一堵白墙之上。
刚才让许洛秋愣住的,是一副水墨绘的旧画照片,原稿的纸质已然泛黄,透着岁月的沧桑。
画的墨色有些模糊了,但还是能清晰地辨认了,在画的正中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在庞大的树冠上按着方位挂着五个小小的人体。
脖系肚兜,头梳朝天辫,明显的打扮说明着画的历史久远,也表明着那五个挂在树上的人,还是稚龄的男童。
许洛秋最纠结的是在画主体的右下方的一个小框里,画着被挂置的孩童细图,几根陷入身体的藤蔓,恰恰地把人体分成五份。
与小鬼秦桐总是不由自主地开裂成五份的魂体,极其类似。
“升官图,也叫五子登科图。”,于云奇手中的激光笔,连续地在墙上投影的大树上点了几下。
许洛秋点了点头,这个好理解,在很多古画中本有“五子登科”的题材,可顾名思议,大多画的是五个小孩子爬大树,不如画中这般残忍,明显就是在大树上之缚了五具童尸。
“这图是在这次排查过程中,某个世家在家族的故纸堆里刨出来的。按照相关文字记载,这是他家一位前辈在近两百年前的亲身所遇……”
烟雨江南多书香……
那个绘出这图的前辈姓陆,就出自江南一个传承渊久的书香世家。
只是与旁的读书人家不同,陆家中每一代都有几个世人眼中的读书种子,在取得了个功名之后,再无寸进,或寄情山水,或转而学医。
旁人以为这些陆家子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典范,却不知他们都在暗中承继了家中的另类传承,考科举要是不过是个能在大众面前摆得出来的身份,在见官纳税等事上占些便宜。
话说,这位陆前辈年少中举后,就四处晃荡,游山玩水随便地管管人间鬼事,三十来岁时游历到某省时,因为一场莫名的官非,东扯西扯地,遇上了那省的邱道台。
邱道台比陆举人要年长个十来岁,却是当年一齐乡试得中的同乡,不过姓陆的少年成名占了个榜首,姓邱的年长却吊着车尾。
十几年下来,风水轮流转,得志气满的邱道台还是很热情地出手帮了陆举人,还兴奋地设宴相请。当然陆家在他的家乡是数得着的人家也是他热情的原因之下。
酒足饭饱,得意的邱道台透了他又要继续升官的消息,可陆举人反复琢磨着,也实在找不到昏聩又贪财的老邱有啥值得称道的政绩,老邱可是被当地百姓评为挖地三尺的“土蚯蚓”的。
“某在任某县滞留两任一直不得升迁时,得遇大师在家乡重改风水!”,喝高的邱道台得意地透了点底,暗示着家中有余财的陆举人可以也去找大师改改运,可满脸醉红之下透出的黑色煞气,却着实让陆举人吓了一跳。
辞别之后,陆某也就丢了原本的行程,急奔回乡,细细查过邱家祖宅、坟山一无所获。
但某夜,走在邱家山居的后山上,陆举人却发现了一副奇景。
后山林中的一片整整的树林,独有一棵木秀于林,长得分外的挺拔茂密,被月光染成了银色的树冠随风而动,连带着几颗金色的果子也显得格外分明。
金果子共有五颗,居顶一颗,再分了四方,分了不同方位的果子是会动的,正一点一点地向着顶端的果子挪动着,仿若有灵之物,送瑞纳祥。
待陆举人运了灵力定睛一望,却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树上那里是什么祥瑞的金果,分明是五个被缚在树上的童子怨灵。
一番折腾,陆举人才把这棵五子登科树刨根焚尽,也又再远驰千里,找到了当初给邱道台做法事的高人。
通过讯魂,才弄清原本帮助邱道台的高人,用的手法是找了五个与邱道台生辰相系,五行相旺的童子,再择了一根风水树,将五个孩子生生地用藤蔓绑在树上。
藤蔓用秘法催生,于规定时间内勒进孩子的身体里,如刀如刃强行分尸取魂,尸身与树为泥,魂体缚在树上。
所用孩童皆是买卖而来,择灵而用,灵力最强的一个放置树顶,其余四个挂在树下,不是一下登顶,而是童魂能爬多高,买家的官就能升多高。
当然,如果买家所求官位高且急,除了先用了五个孩子隐蔽地借助了天地福运外,还能再买来相符的孩子来用,依旧是一样的悬尸挂树,让枉死的童魂注入前死者凝成的金果中,有了新的能量再慢慢地爬去。
帮邱道台作法的大师被陆举人杀了,他也循着那个大师的记录去找同样的树,可能是因为对符合条件的孩子要求苛刻,活到七十岁的陆举人穷其一生走遍大江南北,也找到了七棵而已。
“不过,七棵树中也有两棵并不在陆举人抄到的记录里,他本以为是那位作祟奸人漏记了,杀了那人已绝了此患,就只在家族笔记中留下这个记录……可现在,想来可能这个也可能是有传承的。”,于云奇哑着声,飞快地看了下许洛秋苍白如纸的面容。
升官发财,这是世人永恒追求的目标。只要有需求就会有市场,就算那鬼法子已经失传了,但就跟近年一直被探索重现的古法技艺一样,只要有心,就能再现。许洛秋惨淡一笑,她实在是不敢小看人类的创造力和研究精神。
“当然,这也只是目前看来的可能性之一,之所以提出来,却不是因为方娟的那个孩子,而是……”
“而是因为小桐……”,洛秋垂头,声瑟瑟。
“许洛秋,所以说,你一直把他当孩子,一直护着他,让他逃避面对自己的死亡真相,实际对他来讲也是不公平。”于云奇长叹了口气,“我承认,我也有私心,想查出他的死因找到他的骨殖,送他往生,离开你!”
于云奇的直言不讳,让许洛秋一下子变了脸色,他却置若未见,只笑了笑继续,“你不能总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为身边的人或鬼做选择,来决定他们的一生。秦桐想要什么,你为什么不能问问他?你就笃定他愿做你一生的灵鬼?”
“我就愿意!”,空中突现的稚嫩童音中透着倔强,不知何时,小鬼秦桐已经飘到于云奇的屋里。说完话,他乖乖地立回了许洛秋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