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在宁安王府,女儿稍有一点错处,她便对她严苛训斥。
而御蓝斯,却对她这样宽容,疼惜,宠爱,一举一动都为着女儿和外孙着想。
她真后悔,没有让他们早点在一起。
锦璃跪在她身前,手臂环住她的腰,倚在她怀里,“母妃对女儿的生育养育之恩,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阿溟对我再好,也不能当我的娘亲呀!”
母女俩相拥许久,说说笑笑,却都是无关痛痒的。
譬如,让她给苏世韬医病,譬如,让康悦与苏锦煜成婚,譬如,让康晨与苏妍珍和离,譬如早膳该吃什么……
其他女子都被宫女们服侍过,穿戴妥帖,一一护送到紫宸宫。
早膳摆上桌案,一桌女眷围桌而坐,却无法保持优雅端庄。
锦璃尚未开口请她们用膳,她们便狼吞虎咽。
苏妍珍拿着汤匙喝了人参鸡丝粥,直喝了三大碗。
康悦都是在用手抓,其他人却也不嫌弃,因为,她们也在用手抓……
独王绮茹还能优雅自持,拿着筷子,细嚼慢咽。
孙嬷嬷和小莲从旁看着,亦是愕然。
见锦璃不动声色递眼色,她们忙又命膳房多备饭菜。
苏妍珍直撑地打嗝,方才作罢。
“璃儿,怎么只看你照顾无殇,不见谨儿?”
锦璃自嘲一笑,不知该说什么好。
小莲给众人摆上茶,忍不住道,“妍珍小姐有所不知,谨世子有了女人,不要娘亲了。”
康悦素来心直口快,不禁就气闷地冷笑。
“哈!他这是要去读书,还是去玩女人?小小年纪就这样,长大了还了得?若我儿子,早按下来毒打一顿,让他知道,他娘的厉害!”
“那孩子是吸血鬼,又是喝狼血长大的,软硬不吃,越打越倔强。”
锦璃说着话,却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能坐在一处与康悦公主聊天。
“谨儿搬去学堂住,已经有多日。狼族那小丫头,冷梦舞,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心也早就不在我这里。昨晚南宫恪从学堂回来,说,他们除了如厕,干什么都在一起。我这几日派人给他们送吃的,穿的,谨儿都给扔了。早先那小丫头中毒,他怀疑是我下毒,我送什么,他也不肯接受。”
“一下船,我就听锦煜质问御蓝斯,说前几天御蓝斯带了一个狼族女人回来,是不是与那小丫头有关?”
康悦口没遮拦地说完,不禁担心地看了眼王绮茹。
锦璃安慰按住母妃的手,“那狼族女子是狼族冷氏的人,冷梦舞也是,都是找我寻仇的。不过,阿溟带那女人回来,是给我考验,早被我杀了。苍兄已经在狼族着手处理冷氏余孽的事,至于冷梦舞,我念她年纪小,便让南宫恪放了她。”
康悦悻悻哦了一声,脸色苍白如纸,不敢再乱说话。
原来,苏锦璃在这里过得并非万事顺遂,他们一群人这样投奔而来,又给御蓝斯添了麻烦,血族朝堂恐怕也因此闹得沸沸扬扬了。
尤其,该死的康恒与血族庸西王早有牵连,若庸西王在朝堂上对御蓝斯不利……唉!
锦璃却不肯放过她,“三公主怎与我哥哥在一起了?”
“还不是因为……”
不等康悦开口,苏世敏就在桌下狠踢了她一脚。
痛得康悦闷哼,却生生忍下了。
“这死丫头,死缠烂打,你哥哥没法子,就答应要娶她了。”苏世敏言简意赅,一语带过。
“哦。”锦璃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却已然猜出,大齐……出事了!
皇帝,皇贵妃都被赶出来。
七皇子妃饿得晕厥。
堂堂颖王大元帅拐着三公主,携带众人,前来投奔妹夫……大家这是逃难来的。
可是,哥哥的军队呢?锦璃瞑思苦想,想不通。
在早膳开始之前,她就想探听坤和大殿的动静,可是她探听不到。
御蓝斯以内力布下结界,严防细作探听,凭她这点本事,也探听不到。
只是,康恒……他怎会残忍到如此地步?!
天气晴好,南宫恪如往常一样,用过早膳,赶往学堂。
他一上马车,不禁怔住,锦璃正抱着苏无殇坐在马车里。
他见鬼似地,迅速退下来,干脆不上马车,直接走向王宫大门
。
锦璃气恼地掀了车帘,瞧着那银白的俊影逃似的朝大门走,不禁哭笑不得。
御蓝斯这是把所有人的嘴巴,都严严实实缝上了!
他至于这样防备她么?就算她知道了,又如何?凭她带着个娃娃,也不可能杀去玉鳞江彼岸。
“南宫恪,你给我站住!”
“锦璃,你这样没用,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回来!我只是去学堂给谨儿送点东西,怎么?你不乐意让我搭车?”
听得那娇美的声音含笑揶揄,南宫恪这才站住脚。
他转身回来,坐进车里,却抿着艳若花瓣的唇,敛气凝神,闭着眼睛打坐。
仿佛一尊庙堂铜像,刀枪不入。
他早已习惯了不戴面具,却不习惯锦璃这样打量。
他能感觉到,她在看他,仿佛,又看到了他过去的罪恶,凶残,卑劣!
锦璃见他剑眉皱紧,似笑非笑地转了视线,帮儿子整理紫红的小锦袍。
南宫恪忍不住打破沉静,“锦璃,你给谨儿带了什么?”
“呶!”
他睁开眼睛,艳若宝石的瞳仁,随着她的视线,落在苏无殇身上,瞧着那张胖软的小脸儿,不禁莞尔。
锦璃见他放松下来,便把柔化人心的儿子塞进他怀里。
苏无殇便摸南宫恪如缎的银发,小手轻轻地,并未用什么力道。
南宫恪便逗他玩,软软地小身体,在怀里,暖人心脾。
锦璃看着他那一头银发,视线略顿,颦眉转开脸,漫不经心地问道,“父皇答应阿溟派兵相助大齐了?”
“没有。康恒先一步给了承诺和新的盟书,父皇来信,说大齐的夺权内战,不便我们血族人插手。”
南宫恪说完,惊觉自己上当,不禁懊悔。
“苏锦璃……”她竟给他用这种狡猾的诡计?
“我问了,你可以不答呀!”
锦璃挑衅冷睨着他,随手把帮了大忙地儿子抱过来,卯着肉呼呼地小脸亲了亲。
“乖儿子,你可真是天下无敌,这么强硬的暴君都能被你驯服了!”
小家伙就咯咯直笑,好不率真无辜。
南宫恪看着眼前的母子俩,气得七窍生烟,却无计可施。他总不能把话再收回来。
锦璃淡然安慰,“你放心,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听到。你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说。”
“你上了这辆马车,所有人都知道,事情是我说的!”
南宫恪一口闷气堵在心口。这女人,怎变得如此狡猾?!
锦璃自嘲笑了笑,她脸上写了复仇二字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防着她呢?难道她长了一副怨鬼转世的模样。
“你放心,我也不想阿溟插手这件事。如今血族朝堂刚刚平稳,我不想阿溟再为这件事惹起血族民怨。康恒如此名不正言不顺的夺权,民怨丛生,大齐必亡。”
南宫恪略松一口气,她这样不嚷,不闹,不急于复仇,着实出乎他的预料。
“锦璃,对不起,从前我不该让你和康恒在一起。”
“我现在很幸福,我不想毁掉这份得来不易的幸福,所以,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锦璃把儿子揽坐在怀里,抚摸着他一头柔软的栗色发丝,忍不住对南宫恪说道,“再说,我也不值得你耗费千年内力,落得发丝成雪。”
此话说完,两人相对而坐,再无话可说。
仿佛,纠葛千年的仇怨,都尘埃落定,烟消云散了。
马车在学堂门外停下,南宫恪带着她和无殇,直接到了南宫谨所居的厢房。
锦璃站在廊下,听到厢房内两个孩子的嬉笑声,心里一沉,迅速抱着无殇后退到远处。
门打开,两个披头散发、满脸挂着水珠儿的小疯子,穿着睡袍,仰着头,看着南宫恪。
“爹,你怎么来了?”
南宫谨大惊失色,忙把冷梦舞推进屏风后,迅速理顺头发。
“你们在干什么呢?”
南宫谨看了眼室内,乱七八糟,衣服丢得满地。显然,他们是在洗漱,地毯却都被水泼湿了。
“爹,您……有事么?”
南宫恪不悦地看了眼屏风,“谨儿,爹给你说过,男女有别,要分开睡,你们现在还是孩子!”
“我知道,我们又没做什么,只是躺在一起聊天而已,你和佟诗灵那种事,我也做不来。”
南宫恪怒火冲到俊美绝伦的脸上,银丝越白,脸色暗红。
“你有分寸最好。”
他咬牙无奈地叹了口气,担心吓到无殇,终是没有暴怒地训斥南宫谨。
深吸一口气,他强自忍下怒火,沉声说道,“谨儿,你娘亲带了弟弟来看你。”
“我说了,
不要她送的东西,也不要她来看我!”小家伙说完,执拗地关上房门。
砰——一声巨响,仿佛一把刀,刺在锦璃心头。
无殇似被那声音吓到,哇哇大哭起来。
门内,南宫谨背抵在门板上,小小一颗心,被那哭声撕扯,痛得无法言喻。
冷梦舞从屏风后探出头,看出他动摇,忙走过来,紧紧抓住他的手,绿眸盯着他,恳求地摇头。
“谨儿,弟弟今天会飞了,所以想让你来看看他的翅膀。你知道的,他一直很想你。你不见娘亲没关系,娘亲把弟弟放在门口,你自己出来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