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屏息凝神,不约而同,视线紧随,看向半空,却看不出两人到底如何出招的。
两个孩子比武,该是小打小闹点到即止。
任谁也没想到,这学堂之内卧虎藏龙,小小的世子爷竟是厉如神魔餐。
如此高手对决,飞沙走石,天崩地裂,更堪比两只成年的吸血鬼厮杀。
锦璃紧张地一手抱紧无殇,一手扣住御蓝斯的手。
她看不出端倪,也看不出儿子是否占据上风,因此更加紧张恐惧。
御蓝斯从她手中抽手,环住她的肩,借她的肩膀,掩饰了打给南宫谨的手势。
南宫谨注意到他的手势,在半空里招式陡然凌厉。
两人虽然赤手空拳,没有用任何武器,却招招直攻对方死穴斛。
御蓝斯冷眯鹰眸,眸光里杀气惊现。
淳于加峻连番攻袭,阴毒如蛇的连番锁喉爪,对南宫谨咄咄相逼,这并非学堂内的师父教授,也并非淳于荣大开大合光明磊落的风格。
南宫恪震惊,也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南宫谨凭身体娇小的优势,快如泥鳅地,从淳于加峻下盘绕过,迅敏在他脊背猛然一击……这一掌,用了五分力,打在淳于加峻脊椎中央。
就在众人以为,这场决斗难分高下,要打到天昏地暗之时,御蓝斯搁在锦璃肩头的手,绝然摆了一个向下的姿势,宛若雕刻的俊美下巴,清冷微扬。
突然的,淳于加峻从半空里急坠而下。
淳于荣惊得站起身来,忐忑惊魂,不自觉地看向御蓝斯。
御蓝斯没有理会他,只是淡漠冷盯着那一幕。
只有南宫谨知道,他已然对淳于加峻动了杀气!
但他,却不能让淳于加峻死,他是淳于缦的哥哥,他不忍让那小丫头伤心。
“哥哥——”
那尖叫哭嚷的小丫头,不敢再看,恐惧地和小姐妹们抱成一团,不敢再看。
下面,就是被两人真气冲击毁掉的擂台,几根擂台底柱断截处锋利如刀刃,淳于加峻摔下去,必被那台柱刺死……
众人轰然站起,惊呼声乍响。
御蓝斯搁进锦璃肩头的手握成了拳。
千钧一发,忽——淳于加峻只觉一阵风迎面扑来,他的胸襟被两只白润的小手抓住。
他惊魂未定倒抽凉气,头上的连衣帽散下去,然而,阳光却没有烧灼到了他脸和头发。
眼前,有一双宽阔的栗红色的羽翼,宛若大片云朵,巧妙地帮他遮挡了烈阳。南宫谨微笑的小脸儿,正映入眼帘。
四周骤然爆发欢呼。
锦璃激动地又笑又哭,更惊喜于儿子的仁善,原来,他早就知道该如何与寻常的孩子相处,也并非她想象中那样极端,尖锐,桀骜不驯。
她却全然不知,这一幕,完全在自家夫君的掌控之中。
南宫谨练功,不只可用御蓝斯的龙鳍长剑,还得他传授了内功心法,经他的秘密调教,早已远超于刚才众人看到的,也远在淳于加峻之上。
“加峻兄,和你打得很过瘾。”南宫谨平稳飞翔着,超脱年龄地谦逊一笑。
淳于加峻无奈自嘲,“我输了,而且……输得心服口服!”
被这样一个打败,又救下,他堂堂淳于家第二十六公子,可谓颜面尽毁!
当然,他已然知晓,南宫谨的能力远在这之上,刚才有几招,这小孩让了他,有心者必然都看得出来。
他感激南宫谨的救命之恩。
南宫谨却感激御蓝斯的手下留情。
否则,他一条命令即下,淳于加峻必死无疑,他与淳于缦,也将成了仇敌。
艳若临世仙童的小家伙,停落于南宫恪所在的高台,松开了淳于加峻。
南宫恪伸手扶住淳于加峻,却陡然摸出,淳于加峻的身体不对劲儿,这孩子真气溃散,手脚无力,已然被废了武功。
他凝眉举起儿子的小手,无言宣告他的胜利,心底惊骇莫名。
众人掌声如雷鸣,对这位尚且年幼的小世子,钦佩不已。当然,再无人敢骂他是孽种。
然而,南宫恪却低沉地说道,“谨儿,你胜之不武!”
他完全没有想到,儿子的武功,会高强到如此地步!而且,出手如此狠毒。
南宫谨却还是那句话,“你……没有权利教训我!”
说完,他冷酷绷着小脸儿,拧身飞下高台,返回娘亲和御蓝斯身边。
小小的他,早已在心底认定,谁才是真正的父亲。
这个人,保护他,教导他,把他引入正途,也深爱着娘亲和弟弟。
而且,还如此,光明正大的,用无可辩驳的事实证明,他南宫谨是当之无愧的溟王世子。
御蓝斯拥着锦璃迎向他,不等他落地,就力道适中地握住他的脚腕,
将他的小身体一转,让他坐在自己肩头,俯视众人的恭喜与道贺。
锦璃仰首,正瞧见他一脸宠溺的笑。
她忍不住轻嗔,“阿溟,你会宠坏他!”
“别担心,他是个好孩子。”
御蓝斯一手扶住肩上的南宫谨,一手拥住抱着无殇的她,这一刻,他惊喜而满足,前所未有,这是南宫谨给他的。他御蓝斯的世子,将来,定然天下无敌。
南宫谨开心地朝着远处的人挥手,见淳于缦站在原处的椅子上,失落地嘟着小嘴儿,他忙朝她挥了挥手。
简单的一个动作,像是打开了某种特定机关,小丫头顿时笑花烂漫。
淳于荣忙带着妻儿上前来,俯首道,“臣惶恐!世子爷,刚才,多谢您收下留情,犬子自不量力,早该认输才对。”
南宫谨没有说话。
他的确是手下留情了,而且,是一留再留,留到不能再留。
淳于加峻犯下的是死罪!
御蓝斯把南宫谨放下来,笑着说道,“爱卿和夫人还是去看看加峻吧,今晚,让他来王宫。”
“臣遵命!”
淳于荣说完,忙拉住爱妻,前往掌司堂主的高台。
淳于夫人捂着心口,激动地惊喜长叹,已然热泪盈眶。
“女儿俘获了小世子的心,儿子又得到溟王殿下的赏识!夫君,我们家得如此盛宠,是要飞黄腾达呀!将来,等殿下登上皇位,说不定,你能当上血族的丞相呢!”
淳于荣不敢恭维地骇笑两声。
“小世子年幼率真,被缦儿俘获这等话,现在说来尚早。可殿下……我总觉得,他并非是赏识峻儿。”
他脚步慢下来,想起御蓝斯刚才的神情,愈加不安。
“夫君多虑了,刚才殿下在笑呢!”
“殿下看似在笑,那双眼,却清寒刺骨。恐怕,他已看出,加峻那几招,是跟着御之煌学的。刚才小世子那一击致命杀招,把加峻的内力全部打散,恐怕也是殿下的意思。”
“你不是训斥过加峻了吗?他怎还和御之煌来往?”
淳于夫人一开口,就禁不住唠叨起来。
“西门冰玉害皇贵妃,殿下为复仇谋划千年,才彻底铲除西门一族。御之煌违逆禁猎令,恶意寻衅,众人有目共睹。前两日王宫晚膳上,御之煌还想杀了恪皇子。他们之间的仇,是一辈子解不开的。”
她胆战心惊,一颗心都被儿子和夫君的仕途牵绊,顿时又焦灼不安。
“加峻这臭小子是要害我们满门抄斩吗?鬼都知道,殿下恨透了御之煌。缦儿能快点嫁给小世子就好了!”
淳于荣沉声长叹,“夫人,别指望婚姻就能稳住地位,溟王殿下,定下一夫一妻制,眼里便是容不得婚姻交易。小世子又太小,将来长大成人,说不定又有别的女人,我们缦儿也太天真,需得好好教导。”
“夫君说的是!”
淳于夫人可怜的神经始终绷着,濒临崩溃。
一见儿子被南宫恪从高台上背下来,手脚竟是直打颤,忙上前和夫君一起接了儿子下来。
“峻儿,你这是怎么了?”
“娘亲,我也是刚刚才发觉……世子爷,他……废了我的武功!”
南宫谨,屁大一点的娃儿,竟然如此可怖?!
可怜的淳于夫人,当即……晕厥过去。
冷梦舞躲在角落里,看过那场比武,愈加确定,从她手上打落毒药的,定是南宫谨。
她忙返回房内,思前想后,终是呆不住,收拾了包袱悄悄溜到了学堂的门口。
学堂门口的护卫,见她背着包袱躲躲藏藏地过来,默契相视一眼,一个急着去如厕,一个急着去喝血,两人同时离开了大门。
冷梦舞如借了东风般,快如闪电地离开了学堂。
她雇了一辆马车,直奔玉鳞江边,又登上前往大齐京城的客船,却没有
暮色四起,夜幕暗蓝,皇宫辉煌的灯火,辉映着满天的繁星,竟没有往昔的静谧。
雨花阁里,热闹的晚宴刚刚结束,热闹地游戏上演。
御蓝斯特别邀请臣子携带家眷与子女入宫,一起庆贺。
淳于一家因淳于加峻,和小小的淳于缦,得了如此盛宠,惹众人艳羡。
百官夫人们,皆是动了心思,此次入宫,不只带了与淳于加峻、淳于缦一般大的孩子,刚会爬的小女儿们带上,也是极有必要的,攀亲家,要从娃娃抓起。
精明的夫人门,可没有忘记,苏无殇,才是溟王身上掉下来的骨血。
此次,雨花阁上下三层的楼阁,宏阔宽大,第一层布置了孩子们的玩具,铺了厚厚的毛毯,女人和孩子们又笑又闹。
二层,宫女们正在收拾宴席上的碗盘。
顶层阁楼内,
百官却坐在王座下的席位上,肃穆静冷,噤若寒蝉。
相较于一层的热闹,此处俨然是寒冰地狱。
淳于加峻跪在王座下,震惊地不敢抬头。
百官们,疑惑不解,这本该受到殿下赏识的孩子,为何突然受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