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所有的人惶然惊愕,锦璃迅速抬手,那银亮的流云剑刃,已然贴在了她的掌心上。
他们都不知,自从舞仙去往京城那一日开始,锦璃就跟随伏瀛修习静心诀。
她早就猜到,舞仙极有可能会在临终时,对太后道明一切……
而她修习静心诀,准备这样一个悲伤的故事,早早勾画于心底,是为防备太后亲自来咬她。
她确信,凭洛清绝,难辨真伪。
那男子的容貌,是曾经白发的戴着面具的南宫恪,搭配了轩辕苍的一双绿眸,而这男子的魂,这男子的性情,痴情,矛盾,想爱而不敢爱,正是她家夫君御蓝斯。
那女子,便是年幼的自己,只是将曾经的鹅蛋脸,换了一张甜美的圆脸。
洛清绝喝了两口血,便松开她,口中的甘甜的味道,入了肺腑,有魔力般,涤荡心头,让他恍然失神。
怕惹怒御蓝斯和弥里等人,他不敢再过分,忙松开锦璃,却似被蛊惑心智般,动了恻隐之心。
见她脸色苍白,额上尽是冷汗,脖颈还在流血,他忙咬破手指,要给她涂在伤口上……
锦璃忙抬手捂住脖颈,见弥里疾步走过来蹲下,便迅速扑进他怀里。
弥里迅速咬破指尖给她涂在脖颈上,“洛将军,还有其他事么?”
洛清绝因他与锦璃亲昵的举动,顿时心底莫名地,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顿时皱起双眉,却还是忍不住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千恨,无名不是不爱你,是不敢爱。”
“将军的话,千恨听不懂。”
“那时的你,活泼可爱,痴情如火,而他静冷太久,游离于俗世之外,因经历过背叛而出家,早已忘记人间男女如何相恋,他怕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也怕自己心思摇摆,不能对你尽忠永生。”
御蓝斯不禁怀疑他是在说自己。
从前的他,遭遇了太多背叛,他冷观那八位王妃暗养男宠,每日贪婪嗜血,怕再次心灰意冷,也怕让锦璃失望,因此不肯给她承诺……
而刚才的故事里,无名教导她成长,像南宫恪,深爱却耿耿于怀的痴情,像他,身份,却是一位狼人……毫无疑问,那是轩辕苍。
如此,取自于现实,勾勒而成的男子,定是可信的。
让御蓝斯困扰的是,接下来,洛清绝竟说道。
“千恨,本将军的父亲,近来身体不适,似有中毒之症。头发本是乌黑的,如今却两鬓斑白,似人类苍老的男子般,双颊也起了皱纹,不知此毒……千恨姑娘可能解?!”
锦璃随着弥里站起身来,默然不言。她看向台阶之上,等着御蓝斯开口。
御蓝斯明白她的沉默,也忍不住怀疑,是太后给朝臣下毒,以威胁他们效忠。
“洛将军,丞相可是在父皇宣告重病之后,出现的此症?”
洛清绝恍然抬眼,忙对御蓝斯俯首。
“末将不敢评断。不过,确实是在皇上重病后三五日,就开始衰老。父亲那一日入宫探望皇上,回来时,一脸疲态。他将末将唤到面前,说,皇上病重,太后在朝中独木难撑,需要人手,因此,末将成了皇宫统领。”
御蓝斯又沉默,并没有急于回应他。
洛清绝不禁懊恼,前一刻竟没留一步退路。
“末将前一刻对千恨姑娘的严审,只是奉太后之命行事,还请殿下不要怪罪,千恨姑娘已然没有嫌疑。”
御蓝斯挑眉,并没再计较。
“本王,与恪皇子,之煌皇子,都尚未痊愈,暂不能放千恨离开。”
洛清绝也知晓,逼迫这女子入京不可能。
干脆,便直言另一件事。
“殿下,太后已经将龙椅备好,只等着殿下登基称帝,识时务者为俊杰,还请殿下……”
不等他话说完,御蓝斯就道,“四个孩子的尸体,本王已经备好,你带回去给太后过目吧!”
洛清绝愕然抬头,着实没想到,最重情重义的溟王殿下,竟然会残忍至此!
对上那双静冷无波的棕色鹰眸,他未敢探究那神情,忙又低下头。
“殿下睿智!”
“告诉她老人家,本王对她始终是孝顺的,也不敢忤逆她,等本王与恪皇子、之煌皇子养好身体,就前往京城,她现在可以着手为本王
筹备登基大典。”
“是!”
御蓝斯这便急于把他打发了,他握紧双拳,才忍下杀洛清绝的冲动。
“事不宜迟,你这就启程吧。千恨已然知晓那毒的症状,本王会让她研看医书,寻找解救丞相之法,将来本王入宫,定带她一起前往。”
“谢殿下宽容,末将告退,恭祝三位殿下早日康复。”
洛清绝又看了眼那血液纯净甜美的女子,才出来大殿。
长阶下,有四口精致的小棺材已经装在了马车上。
宫人们又拿来一个巨大的金纹箱罩,罩在外面,以防磕碰与暴雨。
他下来台阶,便当即率领护卫启程。
这座莫黎城,是世间所有人向往的,却是他急于逃离的、
他咬住那血液甜美的女子时,不是没有注意到,她及时抬手救了自己,否则,他早已葬身于凌一的剑下……
黑色骏马,载着他缓缓出了莫黎城,他却目视着前方,不自觉地,沉在了那女子荡气回肠、爱殇难愈的故事里。
年幼的她,及笄之年的她,现在的她,她的一颦一笑,莫名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逃避审问时,反问他,有没有爱过其他女子……
他不想被那几位皇子嘲讽,因此撒了谎。
见证了那女子的痴情,他才知,何谓爱。
现在,他却懂了。
爱上一个人,竟是如此简单,刻骨铭心,也很简单。
但是,要忘记一个深爱的人,恐怕,要花费一生的时间。
他在故事外,却对故事里的她动了心,而她的心,永远为那个名叫无名的男子,凝冻在他死的那一刻……
于是,这一路,比来时变得更加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