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煦洞位于紫云峰的南边,春风暖暖,四季明媚,洞里的真气充裕,沁人心脾,商白芙步入洞穴里后,就施术设下了结界,洞穴里有一张简陋的木桌,一张石床,还有一床棉絮,虽然不曾去过紫云峰其余三洞,但商白芙料想夏时、秋雨、冬雪三洞里的陈设,和春煦洞估计也相差无几。
她记得晏司入门后,近乎不出山门,终日就待在洞穴里闭关修炼,也不知他哪来的定性。
商白芙盘腿坐在了冰冷的洞穴上,很快就进入了状态里。
春煦洞顾名思义,洞穴里终年温暖如春,充足的灵气和商白芙体内的水木灵根相呼应着,她闭上眼,能感到灵根在身体里缓缓的吸收着灵气,周围的视野也变得更宽了,即使没有睁开眼,她也能看到身后的石壁,还有石壁上细微的划痕。
也能看见自己脉络里的血液在飞速的流淌着,脉络里的真气气息清韵,每一根骨头里蕴含的真气她都清晰可见。
但慢慢生长着的,并不只有水木灵根,还有缠绕着脉络,想着四肢百骸攀岩而去的曼珠花藤。
“红莲帝姬。”温温柔柔的响起的,是很熟悉的音色,但和她清泠的语气不同,女子的声音是格外的轻软,就像是一汪清水般荡漾了开来,“你觉得我的肉身还好用吗?”
子规鸟在枝头“布谷布谷——”地啼着,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处郁郁葱葱又冷清非常的庄园,白衣的女子站在她的身侧,用着温软的声音,轻轻地问着她:“帝姬的娘亲是个怎样的人呢?”
绿叶从枝头吹下,子规鸟扑腾着翅膀飞离,她伸出手时,绿叶就穿透了她的手心轻飘飘地落到了走廊下的碧湖里,她看见自己穿着件暗紫色的衣袍,袖口绣着大片火红如荼的红莲刺花。
她没有侧过头,只是唤:“商白芙。”
“现在帝姬你才是商白芙,终于有人能代替我成为‘商白芙’了,你知道我等这天得了有多久吗?”白衣女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笑着笑着却又突然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似得哭了出来。
她转身看着她,白衣的女子就蹲在她的面前,双肩颤抖着,呜咽着,脸埋在臂弯里,过了半晌,又抬起了头来,白衣女子刚才哭得那么厉害,脸上却连一滴泪都没有,是假哭,她歪头看着紫袍乌发的女子,笑了:“帝姬你真是铁石心肠,抢了我的肉身就不歉疚?”
“我暂且不能将这副躯壳还给你。”她平静地看着白衣女子的做戏,“但你有什么想要的,我会尽可能帮你。”
“我要商家覆灭。”白衣女子眼角眉梢都是冷意。
“不可能。”她断然拒绝。
“你不是说会帮我吗?”白衣女子悠悠的问着,并不讶异,只是慢慢地站起了身来。
“道义内,我会帮。”她依旧不改口,“商家或许对你不好,但并非人人都该死。”
“呵。”白衣女子喉咙里流露出了细碎得像是冰渣得笑声,分明是黄莺般脆生生的声音,如今听起来却是分外的可怖,“帝姬你明明是魔修,倒是挺讲仁义。”
就像是没听懂白衣女子的嘲讽一样,她仍旧是静静地看着她。
这里是进阶时,心魔产生的幻境,若无法突破,修为将不增反退,而意识寄托于曼珠花里的原身,乘此机会进入了幻境,亦或者原身就是她这次进阶的心魔?
“罢了。”白衣女子瞥了她一眼,知道红莲城的帝姬心性如此,她就是在她面前装出个花样来,那人连眉梢都不会动一下,她顿觉无趣,索性指向了院落,“那是我娘亲。”
她随着白衣女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吱呀”一声门扉开了,一个水蓝衣衫的美妇人牵着个梳着丸子头,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走了出来。
“娘亲对我很好。”身旁白衣的女子像是叹息般的轻轻说着,“和我这天生的水木双灵根不同,娘亲和洛城商家的其他人一样也是单一的水灵根,但虽说是天灵根,她本身修行的资质却平平,止步金丹无法继续,商家为三大修仙世家之一,能人辈出,就是垂髫小孩,也能很快筑基,所以修炼进展缓慢的娘亲,备受歧视,像帝姬这般资质奇佳之人,想必是不明白吧。”
“我为何要明白。”她冷淡反问,“就算是不擅长修行,资质比起商家其他人来要差些,你娘亲也是天灵根,和三灵根、四灵根的外门弟子比起来呢?”
“如果周围的都是差的人,就不会显得自己也差了。”白衣女子弯着唇,“娘亲正是因为身边的人都太优秀了,才显得更差,我觉得帝姬你稍微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呢,继续刚才的话吧,因为被认作是丢了商家的脸,娘亲总被族里的人欺侮,克扣灵石,恶意捉弄,屡屡不止,族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在族长眼里娘亲不过是一个分家小辈罢了,和娘亲比起来,那些进步神速的本家子女,显然更有培养的价值,欺负得过分了,族长顶多口头上不轻不重地骂几句就完了,再加上我出生后,又是水木灵根,在全是单一水灵根的洛城商家里唯一的水木双灵根,母亲的处境就更不好了,但她总之细心的护着我,在我还不能辟谷时,费心藏到厨房里帮我做吃的,冬天晚上我冷就用真气帮我暖手暖脚,其他小孩欺负我她就看着我哭……帝姬你说,资质差就是过错么?”
“就算你和我说这么多,我也理解不了。”她很坦然,“资质欠缺自然不是过错,但不思进取就是了。”
“那倘若是帝姬你会怎么做?”白衣女子不但不生气,反而很好脾气地问了一句。
“打回去。”她侧眸,“来欺侮的,打断他的手脚让他长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