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忌坐在车里,卷起一侧窗帘,微笑着看着姑苏城中的情景,范蠡坐在另一侧,不失时机地向他汇报着变法革新中遇到的问题,和解决问题的建议。
“大王,庶人、工商和奴隶是吴国子民最基层的构成。庶人以农穑为业,所得除了缴纳税赋,还要承担徭役。民,在一国之中最为重要,我们目前减轻民之徭役赋税,低价提供各种生产工具,广泛招收各国移民,划辟荒地,鼓励开垦,种种利民措施执行的还是不错的。”
“嗯,工商呢?”
“从商务工者,现在很多还是刚刚从业,所得尚不足以养家糊口,因此,其家眷仍须耕种朝廷颁发的土地方能生活,原来的界定,是从商务工者,其一户按工商业者纳税。现在看来,这样做会使许多刚刚从业者难以承受,故此有司人员正在重新进行界定,对那些刚刚从事工商者,按丁计商税,其家人仍按农人纳税、服役。”
庆忌嘿嘿一笑,说道:“一家两制,嗯,应该这样,灵活一些,哪怕统计起来、管理起来要多费些功夫,事情做细一些总是于民有利的。”
庆忌说着向窗外伸出一只手,接了几片雪花在掌心,雪花迅速融化为几滴晶莹的水珠。有几个投掷雪球的少女,一枚雪球投偏了,打到了庆忌的王车上,武士举起长矛,向那几个少女恐吓地瞪眼,那些少女却不害怕,向他们吐吐舌头,扮个鬼脸,然后雀跃着向她们最和善亲民的大王招手。庆忌向她们笑了笑,也向她们招了招手,害得那些少女几乎幸福的昏倒。
范蠡也笑了:“大王时常行于市井,这些女孩子都不知畏惧了。大王,关于工商业者,臣尚有一事,亦是吴国旧制,需要大王决定才能更改。”
“讲!”
“是,工商业者,一旦登记在册,身分世袭,不能随意改变职业。这样一来,有些想从工商者便望而却步了,而一些正在从事工商行业想要改变身份的人,又苦于他们现有的职业难以变更……”
“取消这一条!”
庆忌打断他的话,说道:“从事工商者,其中许多能工巧匠和善于经营的人发了大财,他们或者本身极具才华,或者有了条件之后,使子孙饱读诗书,有从仕为官的能力,却囿于身份不得发展。吴国唯才是用,唯才是举,不计出身,这一条旧规一定要取消。”
“是,臣拟出细则之后,再请大王过目。此外,就是关于奴隶的事了。遵照大王旨意,臣拟出了详细的规定,今后不得买卖奴隶,亦不得自卖自身为奴,现有奴隶,家主可以其从军服役来抵扣税赋,而从军服役立功者,朝廷取消他的奴隶身份……种种措施齐下,应可尽快把其中一部人转化为庶民。
如今私家和官府中都有很多奴隶。臣妾或仆、竖一般多从事家内服役,而牧、圉则是专管牧放牛马的奴隶。官府中则有一批具有手艺的奴隶,私家的奴隶要转为庶民要缓缓而行,官府的奴隶则只在大王一句话。但目前处处用钱,如果马上把他们全部释为庶民,那么今后需要他们做工,就要付出大笔的工钱,目前来说,对我吴国财政不啻于雪上加霜。臣的意思是,可待朝廷情况好转之后,再转化他们的身份。”
“当然可心,万事艹之过急的话,好心也会办坏事。释奴为民,一是为了不再出现家奴上万,动辄化奴为兵威胁朝廷统治的世家巨族;二是增加农工商的从业者,增加耕种壮丁、增加征兵基数、增加朝廷税赋;一切以吴国的稳定和发展为标准,现在不适合执行的,就算是寡人的命令,也可以改变。”
君臣二人一路谈着进了王宫。到了议政殿,舒克和申生两个贴身寺人抢上来为大王和范少宰扫去袍上积雪,二人进了殿中脱靴落座。
殿中四口大铜鼎,里边炭火正旺,烧得大殿上暖融融的,庆忌叫膳房送来些吃的,与范蠡一同进餐,二人随口聊着天,这顿饭即将吃罢,一名侍卫匆匆上殿,递给庆忌一封密函。庆忌放下筷子,打开信看完,嘿嘿笑道:“鲁国孔仲尼在夹谷之盟上大开杀戒,弄得齐国国君灰头土脸,这番工夫没有白废,鲁国国君力排众议,正执意要提拔他为鲁国大司寇呢。”
范蠡笑道:“孔丘此人素有贤名,而且不畏权贵,夹谷之会又显出了他的杀伐决断。凭心而论,若是做个主掌刑律的大司寇也是应当的,只是三桓未必肯放手,如今就看鲁君有多大的决心抗拒来自三桓的压力了。”
庆忌一笑:“以寡人之见,孔丘最适合做的官是太史,其他的嘛,都要差一些。”
太史,在夏商周三代是史官和历官之长。掌管起草文书、策命卿大夫、记载史事、兼管典籍、历法、祭祀等事,而且还管理学府教育。
庆忌说到这儿,脑子里突然想起一句有关孔子的记载,孔丘由大司寇而摄相事,朝政,七曰而诛少正卯,戮之于两观之下,尸于朝。他记的不是这么清楚,但大致是这个意思,好象孔子的学生子贡还为此责问过老师杀人的理由。
不好,孔丘与少正卯是鲁国两大闻人,孔丘主张复古,少正卯主张革新,正是天生的死对头,而且孔丘在少正卯手上没少吃鳖。如果孔丘仍按历史进程做了大司寇,会不会公报私仇诛杀了少正卯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