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莎上一次的扎营经历,还是在出嫁前,跟着父亲的军队去检查海岸线的路上。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刚刚能够谈婚论嫁的小姑娘,而现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已经六个月了。
时间快的让艾丽莎恍然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回归现实,虽然离开涌泉城的时候事出紧急,但黑铃兰的人准备的还算充分。他们显然早就习惯了颠簸辗转的生活,就在凯恩决定明天再离开的时候他们已经将所有的帐篷都撑了起来。
得知凯恩改变的决定,刀锋的的确确吃了一惊。站在帐篷前的艾丽莎看到缺了手脚的男人对着凯恩说了什么,然后哈哈大笑出声,好像是在揶揄自己的丈夫。不过凯恩依然是懒得的刀锋计较,吩咐完临时增加帐篷的事宜后,凯恩便走了过来。
他停在帐篷前,掀起门帘看了一眼,似乎是对布置有些不满:“我会告诉刀锋,今后尽量找驿站和旅店歇脚。”
“用不着,”艾丽莎摇了摇头,“随行的这么多人,一般的旅店怎么能装得下。不能为我一个人而改变整个队伍的行程。”
凯恩哼了一声:“你一个人的性命看比他们加起来都要值钱。”
就算如此,在外赶路还想着天天晚上在床上休息,这显然不现实。当然,艾丽莎明白凯恩这是在为自己着想,所以她只是碰了碰男人的手肘,笑道:“别难为刀锋了,他肯定也知道我的命有多值钱,自然不会亏待我。”
说完她也伸手撩起了门帘,继续开口:“早点休息吧,你明天还要赶路。”
帐篷里的配置确实相当简陋,这还是刀锋特地多放了两张毛皮呢。不过眼下已近半夜,扎营又特别匆忙,不过半个晚上的时间,将就着也无妨。
帮助艾丽莎躺下之后,凯恩解开了自己的皮甲,将它们一件一件脱下来。他的动作格外熟练,按理来说作为一个常年指挥战争的上位者,凯恩不应该有多少机会能够将这种劣质的佣兵皮甲穿在身上的。
当然,按照他的身份,他也不应该认识刀锋这种人。
可能是她的目光太过明显,正准备躺进被单里的男人停下了动作,在帐篷外火光的映衬下,他挑了挑眉:“你在想什么?”
她在想……过去的凯恩,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件事情自打艾丽莎嫁给他时就在想,但直到随他进入涌泉城的这一路,她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对凯恩的揣度,多少还是产生了偏差。在此之前,艾丽莎实在是想不通凯恩为何对贵族,对贵族们早已习以为常的政治把戏如此厌恶;而现在,见识到这样的凯恩,穿着皮甲挥着轻盈剑法的凯恩,她想她大概能将逻辑不通的那块空白填补上了。
在独立战争时期的他,或许并不是像艾丽莎想象的那样,是个年纪轻轻却足够独扛压力的军事天才。对战争的了解,对士兵的了解,对阴谋和诡计的了解,很有可能是他从一次又一次的亲身经历中换来的。
“我在想,”等到男人躺下来,揽住她的后背后,艾丽莎才看着凯恩的蓝眼,放轻声音开口,“等到绮丽能够独当一面,埃德加也成为一方领主,你我的孩子也能够继承金翎之时,等到……雷德不再需要你的时候,你打算何去何从?”
她的问题换来了凯恩诧异的一瞥,他仔细地看了艾丽莎半晌,然后开口:“那个时候或许我已经老到下不来床,或者早就入了土也说不定。”
艾丽莎哭笑不得地捶了一下凯恩的肩膀:“你就不能往好处想想?”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凯恩却一下子抓住了关键,“你不会无缘无故地做出这种假设。”
因为她觉得,身为雇佣兵的凯恩·提尔,会比身为公爵的凯恩·提尔过的更自在也更随心。
然而这话艾丽莎可不会对凯恩直说。她能看出来凯恩更喜欢哪种生活,难道男人自己不清楚?既然他选择拎起指挥权,站在金翎的领地之内,成为那个战无不胜的神话与英雄,艾丽莎不会质疑他,她尊重他的选择。
“我只是觉得这样也挺不错,”所以她只是如此说道,“不用陪着没完没了的贵妇说笑,也不用总是惦记着虚伪的社交,想来黑铃兰的姑娘们也不需要注意淑女礼仪和说话方式。”
“黑铃兰的姑娘,”凯恩冷笑了几声,“不是年纪小小就被父母卖给了人贩,就是干脆从妓|院出身被组织选中,换做是我,可不会羡慕她们。”
“我可没羡慕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