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嘉禾二年的夏天,大焉的朝野在一片平静中度过。估计是突然有了危机感,赵文山的行为稍有收敛,不过却没能为他赢回多少赞誉。毕竟他之前做得太出格,让所有人觉得他是一个一旦得意就会忘形的小人。与赵文山相反,王巨臣倒是收获了不少盟友,连曹家都对他递出了橄榄枝,想要与他联姻。这样一来,在官员们眼中,王巨臣的位置顿时稳固起来。
皇帝在六月初的时候以思念皇叔为名招衡阳王刘端入朝。因为衡阳王每年春节都会来长安小住,这时候再来倒是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刘端进宫呆了几日,之后并没有返回封地,反而在长安一座皇帝赐下的宅院中住了下来。
另一方面,常驻边关的老将韩仪被调回长安,赐宅院养老。韩仪今年已经六十五岁高龄,是大焉少有的比较能打仗的将领。先帝远征鲜卑的时候,他是唯一不主张逃跑的将领,正是他的坚持为大焉保留下来了一部分骑兵。韩仪早年是文人出身,后来弃文从武,被称为儒将。他妻子早丧,并没有留下儿女,只有几个养子跟在身边。
皇帝对于韩仪的调动也算是在情理之中。去年冬天,韩仪腿伤发作,几乎站不起来,直到现在还是不能骑马。皇帝没有让他解甲归田,而是赐予爵位,令他在长安养老,考虑到这位老将对大焉做出的贡献,这种殊荣倒不算过分。
八月中,御史大夫王巨臣突然弹劾右丞相赵文山侵扰祖皇帝陵寝,引起朝堂上一阵轩然大|波
这件事说来也巧。赵文山在年初的时候请了一位高人为他勘寻墓地,历时几个月终于相中了一块地方。那地方山清水秀,什么都好,就是距离祖皇帝陵有点近。赵文山觉得能够沾一点龙气也是好事,赵家不就是因为出了赵太后才能够权倾朝野吗,于是决定在那里修建自己的陵墓。
没想到修着修着问题就来了。祖皇帝在自己的陵墓边上为一个不知名的大臣立了一座衣冠冢,而且还在衣冠冢左右还遍植松柏,致使衣冠冢的占地极广。赵文山几次修改陵墓设计图,致使陵墓的面积越来越大,如今要想根据设计好的图纸建造陵墓,就必定会侵占一部分衣冠冢周围的土地,对那位大臣多少有些不敬。不过考虑到那位大臣不要说是后人,连名字也没留下,赵文山还是决定占了就占了。
这件事本来不算什么大事,但王巨臣却从祖皇帝留下的文稿中翻出了这样一句话,“此衣冠冢与朕之陵寝实为一体,密不可分,后世子孙可一体共祭”,因此赵文山的举动就立即上升到了强占祖皇帝陵寝的高度。
王巨臣一纸奏疏,告到御前!
“大胆!”
皇帝的反应让所有人精神一振。皇帝都说赵文山大胆了,显然意味着皇帝对这桩事是不满的,看样子王巨臣这一刀是捅对地方了!满朝文武一个个都是人精,顿时七嘴八舌议论起赵文山的不是来,只有赵文山的党羽们,坚称王巨臣这不过是这抠字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帝却是大概能猜出衣冠冢是为了纪念谁,这十有*是祖皇帝唯一抽到过的那位卡牌人物。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猜测,他才一下子怒气冲到了嗓子眼。
皇帝冷冷看了一眼朝廷上唯一的丞相,朗声道:“丞相此举实在是胆大包天。丞相是皇太后的兄弟,是朕的长辈,丞相假如有辱于朕,朕可以不放这心上。但是祖皇帝是朕的先祖,祖皇帝愿意与之一体共祭的先人是大焉的功臣,丞相有辱于他,朕决不能坐视不理!这样吧!丞相独自支撑朝政那么长时间也累了,就先回府休息几日。等朕拿出个章程,再行论处。”
赵文山听得几乎呆住,愣了一下才想起为自己喊冤。不过皇帝显然是不打算给他机会辩驳了,直接叫人把他轰出了殿外,又点了包拯留下商讨案情,其余人一律退朝离开。
王巨臣走出大殿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这一回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仔细分析了皇帝的个性,这才找到了一个最容易扳倒赵文山的把柄,一击奏效。他知道赵文山现在是天怒人怨,只需要再浇上一点油,就可以把赵文山从目前这个炙手可热的位置上烧下来,现在看来效果似乎比之前想象的还要好。
龙阳君说的对,皇帝不太看得上碌碌无为的先帝,不过对祖皇帝倒是格外尊重的。有了龙阳君这个内应,今后想要接近皇帝就越发简单了。王巨臣几乎看到自己坐在右丞相的宝座上,赵文山一倒,这个位置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
满怀自信的王巨臣自然不会知道,他这次是和皇帝打了个默契的配合,虽然这搞倒赵文山这一点上双方的的利益是一致的,皇帝最终想达成的结果却绝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包爱卿,依你看要怎么处置赵文山?”刘曦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愉快极了,他终于不用继续忍耐赵文山的跋扈和浅薄了。前几天男神就对他说过,王巨臣要下手,而且估计就是这几日。周瑜认为时机已经成熟,让他准备好把赵文山一捋到底。
包拯斟酌了片刻,摇头道:“臣以为皇上现在不宜处罚赵文山。”
刘曦一呆:“什么?”
一旁高力士也道:“包大人说得不错,皇上不妨先等一等。”
刘曦想了想,顿时明白过来。现在赵文山的积威仍在,光凭占据皇陵这个罪名其实并不能让他彻底无法翻身。大臣们还在观望皇帝的态度,观望赵文山在朝堂上到底还有多少力量,只要这种观望得到的结果是倾向于扳倒赵文山的,自然会有人给皇帝送来层出不穷的证据,证明赵文山的斑斑劣迹。真到了那个时候,饶赵文山一命都算是皇帝仁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