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卫家住了大半月,禾生差不多完全适应了卫家的作息习惯。之前她还担心与卫喜李清合不来,只是她来的第二日卫家二房便出了远门去富州接老夫人,看不到摸不着,她也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每日辰时去大奶奶屋里吃早饭,巳时回屋睡个回笼觉,午时吃中饭,酉时吃晚饭,其余时候与卫林说说话,种种花草,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这日,禾生在屋里,卫林拿了篮草莓过来,两人有说有笑,忽听得屋外丫鬟喊:“姑娘,大老爷回来了!”
“爹回来了?”卫林当即站起来,兴奋欢喜,撒开脚丫子就往院子外跑。
禾生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大奶奶早就等候多时,带着全家的奴仆在门口迎接。
望了一会,一辆马车驰骋而来,稳稳停在卫家门口。
大奶奶迎上去,帘子掀起,卫有光从马车里出来。
卫有光是个典型的江南男人,虽祖籍在望京,但因从小生活在苏杭,举足届是文雅之气。三十好几的年纪,因常年奔波在外,皮肤晒得粗糙,倒比同龄人显老了几岁。
但这并不影响大奶奶对他的爱慕。在大奶奶心里,她家男人就是个顶天立地的真汉子,再也没有比他好的人了。
卫有光与爱妻相对一视,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多日的相思之苦,终是在此刻得以安慰。
他往前走了几步,大奶奶惊道:“老爷,你腿怎么了?”
卫有光看了看自己有些颠簸的腿脚,摇摇手,“路上遇到点事,我稍后再说与你听,马车里还有位贵客,我们可不能怠慢人家。”
大奶奶朝他身后一看,马车帘子掀了上去,走出一位面容俊秀的公子,星眉剑目,美如冠玉,着一身月白衣袍,外罩一件轻薄绉纱,头戴漆纱冠,举手抬足间,贵气十足。
沈灏双手作揖,鞠礼一恭,姿态翩翩。
“卫夫人好。”
他本就生得好看,加上一身锦服纱衣,更衬得人挺拔高大,举世无双。
众人看呆了眼,大奶奶第一个反应过来,回礼:“贵人好。”
卫有光做出请的手势,众人簇拥着沈灏进了府。
待坐定,卫有光开口解释:“此次运货途中,遇到劫匪,差点命丧黄泉。幸好有沈公子出手搭救,我才得以保全性命,守住货物。恰逢沈公子要到盛湖游玩,我便邀他到家中做客,希望能够报答一二。”
大奶奶一听,急忙起身,“竟还有这缘故,请受妾身一拜,感谢公子搭救老爷。”
说罢,她就要跪,沈灏阻拦,说什么也不肯接受她的跪拜。
卫有光扶起大奶奶,“既然贵人不肯受我们的礼,我们何必要纠结这些虚礼,以实际行动报答恩人,方是正理。”他看向沈灏,问出那句在路上已问了无数遍却没有得到答案的话:“贵人,有任何有光能做的事吗?你尽管开口,便是倾家荡产,也要报答贵人救命之恩。”
沈灏一抿嘴角,笑得恰到好处:“卫老爷客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必记在心上。”
卫有光不再追问,这几日相处下来,他知道沈灏根本没有想过让他报恩,若自己再问下去,少不得要惹贵人烦恼。
“那这样,我暂且欠着这记救命之恩,若贵人日后有事相求,我定当答应。”看他穿着打扮,绝非凡人,赠金子太过庸俗,没得糟蹋了贵人的清高,还是这样好,先欠着人情,待他有需要时,再实现今日诺言也不迟。
沈灏点头,并未像以前那样拒绝卫有光的提议,而是顺承下来,“好的,那沈某便记下了。”
卫有光放下心来,最怕贵人不肯让他报恩,既然贵人同意了,往后定要找个合适的机会还当日的恩情。现在要做的,就是招待好贵人。
大奶奶吩咐人上好茶,拿出家中最好的茶具,沈灏低头瞧了眼光洁发亮的金器,并未动杯。
身后裴良立马上前,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锦盒,取出一套靛青的和田玉茶具。他家王爷有很多坏毛病,其中之一就是从不用别人家的茶具碗具,就算去皇宫用膳,也只用自带的餐具。
“我家公子习惯用自带的茶具,冒犯之处,烦请海量。”难为他每次都要与人解释一番,苦命啊!
这一番做派,看得卫家夫妇傻了眼,桌上摆着的和田玉茶杯成色上佳,雕琢精致,少说也得上千两银子,难怪贵人对报恩之事毫不在乎,想必他家底殷实根本没把卫家的这点报答放在眼里。
卫有光和大奶奶对视一眼,默契地想到同一个问题:如何满意地招待贵人?
尽地主之谊,一向是卫家大房极为看重的事,无论是谁,既然愿意到府里做客,那便是看得起卫家,卫家定要尽一份心意。至今为止,在大奶奶的细心操持之下,基本都能做到宾至如归。
但眼前这位贵人,貌似是要多费点心了。大奶奶在心中飞快地想好中午以及晚上的菜色及茶点,剩下晚上的住宿问题,有点头大。
客房太过寻常,贵人连茶杯都要自带,肯定是往那里住的。唯一的选择,便是禾生所在的院子了。之前因为想着禾生是望京而来,十足用心安排了院子的家具摆设,甚至比她自己屋里还要精致。
只是不知道,贵人是否介意在禾生住过的地方下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