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似乎过于早熟了些,从始至终,都不哭不闹的,可是,自从郑秉卧床不起,他那双晨星般璀璨的眼就黯淡的没了一丝光泽,真个人几乎一天到晚没有一句话,不吃多少东西,就那么静静的守在病房里,安静的可怕。
郑维熙坐在床边,握紧父亲已经瘦的如柴的手,有些抖,声音也是沙哑的。
已经几天未进水米,靠着打葡萄糖维持生命,医生给出的结论,今天这次醒转,多半是回光返照了。
老人睁开浑浊的眼,却似乎有一丝笑意噙在里面,用另一只手,颤颤的扶上儿子的脸艰难出声:“想不到,最后一眼,还能见到你,真好,真好……”
真好,还能见你一眼,你是我的儿子,我是你的父亲,尽管狠心舍弃,可是一直心心相念,你,知道么?
只一句话,化解了父子两个积怨多年的心结。
只是,是不是太迟了些。
即便离开了那个家,离开了妈妈,你不还是我的父亲么,我们还可以在一起聊聊天,喝喝茶的,可是为什么,你要避而不见这么多年,你有多么残忍,你知道么?
“爸爸,我在。”郑维熙哽咽着把他的手握住,用他残存的一丝温度暖着自己已经冰封的心。
我在,我在啊,只求你,不要这么快离开我,还想,和你再呆上一刻,再听你说几句话,就好。
“替爸爸,照顾好弟弟,他是你的弟弟。”
郑维熙拼命点头,他已经承诺过他了不是么,为什么他还在挂记着这件事。
老人的脸上浮现出隐隐的笑意,目光一点点移向不远处无声抽泣的维安。
史心凉拥着孩子,到了床边。
颤抖的手,一下子抓住孩子的小手,有泪浑浊的滴下,半晌,都说不出来一个字。
维安反倒平静了许多,用另一只手摸一把脸上的泪:“爸爸,我会好好的,我会董事,我会听话,我会坚强,我会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那样妈妈就会回来了。”
苏解语的死,维安一径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她去了很远的地方,等他长的大人一般高,她就会回来了,会给他带很多好吃的很多好玩的,会一直的陪着他到永远。
所以,他会这么说。
他知道爸爸要离开他去天堂了,可是他还有妈妈,有妈妈不是么,一直在远方默默地爱着他不是么?
他不是一无所有,不是的。
“好,听,哥哥,姐姐的话,一定要,知道么?”老人的眼里,写满恋恋,写满不舍,他似乎在孩子颇似母亲的那双眼里,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他爱了一生一世的人的影子。
他就要可以见得到她了不是么,真好。
她一定是舍不得他一个人走那条咯,才提前过去等着他的,他的解语,他的解语花。
他没给过她名分,他让她一个小了他二十岁的她守在他身边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他是多么的自私,他是有愧的,如果让他从头来过,他不会这样选择,这样自私的选择。
他应该看着她开心快乐,找一个年貌相当的男人嫁了,共创未来,而不是像他们这样,不被祝福,没有未来。
“爸爸,我会的。”孩子的眼,澄澈的没有一丝杂质,郑重其事的语气像是一个大人一般。
“好!”老人艰难出声,像是耗尽了最后的一丝气力。
郑维熙的泪一下子流淌之下,死死地把维安抱在怀里,像是抱住了生命里最后的依托,这是爸爸临终时最后交代给一件事,照顾好年幼的弟弟,他会的,他一定会的─可是他怎么都想不到的是,他和自己这个爱若珍宝的弟弟之间,将来会发生那么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