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强一笑,漫不经心的道:“却是家父遣人营建出来的,对此舍家父实甚爱之,身体不豫以来,更是长居在此,以为疗疾,数月来绝少见人,今日特意抱病而会杨大人,家父对大人也是分外尽心了。”
杨凌笑笑:“拱扰太尉静养,杨某人此罪如何敢当?”
一边客气一边和李邦彦对望了一眼,李邦彦的夸赞,杨凌也听出话里的味道了,高太尉并非庸庸碌碌之人,并不是粗鲁无文的丘八一类想打动他,想利用他在禁军这么些年栽培出来的班底,可要打叠起神,做好这番易却不能鲁莽从事!
三人一边寒暄,一边就直入这养疾舍当中,一入小院之内,就闻到加倍浓郁的香其间也不知道杂了多少名贵药材,廊前一排都是升起的小炭炉,燃烧的都是无烟细炭,似乎还加了香料,让烟气都变得馥郁。
炭炉上面都是煎熬的汤,一排盈盈十四五的小丫鬟蹲坐在前,全神贯注的观察着炭炉火候,居间还有一些丫鬟,守着不同的水缸,有的是开了盖,等天落无根水,有的是大价钱运进来的山泉水,还有从汴河中取的沾土气的厚水,几个医生样子的人物,和府中管事悄无声息的巡视四下,生怕这里熬的走了或者出什么差错。
虽然已然缠绵病榻,哪怕是在养病中间也能看出这位曾经为苏学士小史,又入小王都尉府邸伴食,最后跟随官家与端王潜邸,如今上即位之后,一意栽培于他送他至西军中稍稍历练一番,回转便以殿帅身份掌禁军三衙,禁军数十万都为他所号令,人称高太尉而不名的高俅这十余年的威风富贵景象!
高俅在时,以今上对他的宠信禁军将都老老实实,奔走于他下直到这几年他身边变坏,最后躺倒榻上之后,禁军将世家才如失了管束一般的活跃起来,若不是他病倒,杨凌怎么可能越过他和禁军将世家联络起来,经营起一个贸市出来,以高俅不爱生事的个性,说不定此事才有一个动议,就为高俅所扼杀在萌芽状态了。
前些时日,杨凌和那些禁军将世家在外搅风搅雨好得蜜里调油也似,浑将这个已经病倒不能视事的高太尉和他栽培出来的班底当成不存在,现在时势易移,杨凌却转而要对自己曾经暂时联盟的禁军将世家有所动作,现在反而要到高俅府邸来奔走,汴梁风云变幻得如此奇诡,也的确是件难说得很的事情。
今日杨凌他们到来,这舍当中伺候高俅养病的心腹下人自然早已知道看见衙内引两名贵官样子的人到来,管事忙不迭的就奔入屋舍之内,在高俅卧房口低声通传口伺候的贴身使应了,稍等少顷,才出来道:“太尉请杨大人和李大人恕罪,有恙在身,不能出迎,但请两位入内叙话,有失礼处,请杨大人和李大人多多恕罪。”
出来替高俅传话的贴身使不过十岁,生得婀娜多姿,粉面桃腮想必是高俅身边得宠之人,哪怕养病也不能稍离,放在平日,杨凌说不定还要多瞅两眼,过过眼瘾也是好的,此时此刻他却哪里有这个心情,在那人的带领之下,杨凌李邦彦与高强一同入内。
这个时代养病所在都讲究避风少光,高俅养病卧室也不例外,屋子里面陈设,但是却显得略略有些昏暗,屋内空气也显得闷闷的和汤气息杂在一起,让人只觉得有些头脑发涨,目光所及,就看见卧榻上一个清瘦老者缠着风巾,披衣拥被靠在榻上,眼睛已经瘦得凹了下去,可却并不显得昏耋,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走入内的杨凌几人。
靠在榻上,瘦的已经脱形的老者,自然就是替赵佶掌握都禁军多年的高俅高太尉了,今日不知道是不是赵佶的发话,让高俅打起了神,虽然高高凸起的颧骨上有两团病态的红晕,可是坐在那里,目光清醒,几乎都有点不象是个病重垂死之人了。
和高俅目光一碰,看到他如此样子,杨凌心中似乎就明白了什么高俅病重是千真万确,今日却打叠起全副精神,等候他到来可见虽然他快死,可是并不是毫无所求之人,他辛辛苦苦经营起自己这个高家,岂能眼看着自己去后这往日贵盛就烟消云散?既然他看起来是有所求,那么自己和他就有得交易好做,却不知道要开出个什么样的价钱出来?
杨凌心里面转着这些盘算心思,面上却丝毫不,颇为恭谨的与高俅见礼下去:“实在是打扰太尉了,太尉稍有不豫,正该静心潜养,好待病愈之后再为国效力,我等却冒昧前来,实在罪过……既然探恼,自然就该略略表示一点心意,太尉虽然崖岸高峻,可这人情之常,就不必拒之外了罢……”
一边说,杨凌一边就从袖子里面掏出礼单,双手奉上,今日对于这位高俅,杨凌是客气到了十二万分,按照常理来说,这等送礼的事情礼单往还,都是身边管事之人接手,最后跟主人回报一声就是,更不用说杨凌现在为禁军三司之一,遥领河东节度使,地位清贵,就算三衙,岂是也是枢密院该管之下,就算不能压高俅一头,也至少和他是平起平坐的。
这番恭谨,也是有意为之高俅已经是快要病死的人了,此时此刻,和他兜圈子没有意思,就是要表现出来,现在自己是有求于他,他身后事情有什么交代,有什么需要自己出力处,爽爽快快说出来就是。
自己只要能办到,就一定会办,态度如此,所求于他的事情,这位高太尉也就不必藏着掖着了,大家快点将这易谈定就是。
要是再自矜身份,与高俅往返周旋,谁知道他这身体还能支撑多久,到时候伸瞪眼了,自己找谁哭去?而且说到底,杨凌也没有这个时代士大夫的那种莫名虚骄之气,既然用得着人,就得求人,而且都是一个病得快要死的人了,客气一点,就当是提前上坟了。
看到杨凌这般举动,高俅果然淡淡一笑,神色当中,略略还有些欣赏意味,此子在这大宋已经算得上是如雷贯耳的名声,高俅虽然僵卧病榻之上,也算是听了一耳朵的,平燕灭辽大功自不必说,高俅虽然是武臣巅峰,但是对于领兵打仗实在是外行,以数千孤军,前有辽人女真大敌,后面又是童贯等辈掣肘,如何燕地,辗转厮杀,最后成就功业,就连想象都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