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这么快?”罗柯比沉吟道。他指了指负责港口税收的小吏阿兹里斯。“你是最先见到他的人,第一眼印象怎么样?”
阿兹里斯畏缩地回答:“王子殿下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目间却不怒而威,令人不得仰视之而由衷敬畏。”其余几名官员也纷纷附和他的说法。
罗柯比脸上疑云更盛。“难道他真那么厉害?曼卡斯传来的消息可并非如此啊!”
克诺拉道:“我有亲戚在帝都为官。据我们以往的通信来看,皇帝最器重的儿子是皮亚斯王子和王子迦德拉。图拉克王子是幺子,且听说品性顽劣,整日只知道寻欢作乐,有时甚至惹得皇帝陛下不悦。”
罗柯比微微颌首。“我所了解到的和你类似。”
其实克诺拉哪里有那么多闲功夫关心哪位王子较得宠?下一任皇帝又可能是谁?他只是在那次被图拉克和安妮塔联手欺负后,花了重金打听来些道听途说的信息,如今讲给罗柯比听而已。没想到这倒正好贴合罗柯比的心思。
“莫非这一切都是安妮塔摄政在幕后指挥?”克诺拉一直不相信自己栽在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手里。
“也未必竟然!我的消息来源告诉我,图拉克王子去年随了皇帝到阿蔢达尼亚远征亡灵,回来后水涨船高。现在我们知道皇帝拿什么奖赏他的努力了——欧卡雷亚的职务。如果他真的一点本事都没有,安妮塔也不会与他靠得那么近了。”
克诺拉见罗柯比心境渐好,壮着胆子说:“那天我和阿妮娅(anra)在一起,不巧被他们抓个正着。”
罗柯比摆了摆手。“知道你对女人的品味高!就不要在这里炫耀你的‘丰功伟业’了。”
“属下委实愧疚。”克诺拉坚持道:“不过,那娘们离开我的办公室的时候,卖弄风骚地丢下一块香巾。王子殿下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拣了起来,塞到自己的口袋里。”
“哦?这样啊。”罗柯比有了兴趣。“他的模样长得如何?”
“不夸张地说,堪称英俊。是那种挥挥手就能招来女人的类型。而且我听说图拉克王子喜欢在帝国各地猎艳。米索美娅的,西瑟利亚的,甚至满身羊肉味道的帕加女子也不放过。还曾经为此闹过不大不小的麻烦呢!”
“似乎这一点继承了皇帝的优良传统呢!”罗柯比略带嘲笑地说。
听出他的语气有所好转,其余人等的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不少。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王子殿下也并不是丝毫不讲人情的?”罗柯比进一步问克诺拉。
‘我不就是这样一步步被你拉下水的吗?’克诺拉想。“我只是觉得大人您对新任的欧卡雷亚,未必需要如临大敌般地担忧。而且按照我对皇帝下达的诏书的理解,图拉克王子不仅仅是掌握了伊姬斯的司法权,还被赋予了一整个帝**团的指挥权。埃卢鲁斯大人对此任命,应该会觉得更为不安罢。”
罗柯比若有所思。他转头问阿兹里斯:“这几天有帝国本土大批运兵船即将到达的消息吗?”
阿兹里斯努力回忆,最后不怎么自信地回答道:“......没有罢。”
罗柯比目光凌厉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才继续与克诺拉的交谈。“你同时派人通知奥多里克了?”
“是的。”克诺拉自得地说:“发生这样的大事,大统领应该知晓的。不过他的船远离海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航。”
另一个官员不甘心只有克诺拉一个人发挥,插话道:“听说埃卢鲁斯大人是去迎接远道归来的玛尔提娜女士去的,属下估摸着他应该下周就回来了。”
“亚穆克家的......。”看来罗柯比要比他的老对手多几天的时间应付眼下的剧变。
“虽然我是轻装简行地回来的,但克特里的消息传得很快,恐怕王子殿下和安妮塔摄政都已知晓了。至多明天,我是一定要去拜访一下他们两位的。今后一段时间,你们都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千万不能再有什么把柄落到他们手里。”
阿兹里斯怯怯地说:“港口还有几批货没有交接。是否让上、下家加快速度?”
“你的脑子被法卡勒斯海的海水给泡了?”罗柯比骂道。“都给我停下来!”
“那样的话,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克诺拉也有股份在这里,不得发言提醒罗柯比。
“我又没说停止交易。去其他的港口,或者从沿海某个地区换小船登岸,再转运到内陆的培卡塞阿姆或者辛卡纳。”
所有人的心里不禁都吁了口气。
“还有,把王子殿下来伊姬斯的事通告出去。这里又不止比拉莫一个有权势的家族,没必要让安妮塔独享我们年轻的司法监察官。那帮肥得流油的奴隶主们的也别漏了。王子有八分之一的伊姬斯血统呢!说不定也会对他们细皮嫩肉的女儿感兴趣。”罗柯比盘算了一会儿。“包下阿妮娅半年时间需要多少钱?”他问克诺拉。那花娘罗柯比不是没玩过,不过过夜费可不是他本人付的。
“总要一、两万帝国金币了罢。”克诺拉其实也不怎么确定。
“这么贵?”罗柯比皱起了眉头。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他狠了很心。“她的全部家当,包括服侍她的奴仆、厨师,我都包了。不过不需要她到我这里来。让她在上城区租间情调好的宅子住下,随时待命。”
克诺拉知道自己的长官打算拉拢图拉克王子。说不定哪一天,阿妮娅就会被光着身子裹在毯子里,送到王子殿下的卧榻上。看来,今后是没福气消受那女人了。但相比于丧失自己在伊姬斯多年经营的成果,这么点损失还算是可以接受的。他盘算着再过十年,自己就能像罗柯比那样坐拥山一般的财富。那时,娶上几个比阿妮娅年轻,也比她更顺从的小妾都不成问题了。
罗柯比和他的心腹们有一点没料到。被认为出海后消息闭塞的奥多里克?埃卢鲁斯其实已经知道图拉克的到来。只不过通知他的并不是克诺拉派去的信使,而是另一个远在西瑟利亚就见过图拉克的人。
奥多里克这一年四十一岁。他是正统的阿蔢达尼亚人,祖上从未出现与其它民族混血的情况,至少正式记录是如此。他是个贵族,但家族在他父亲的时代就丧失了所有领地和收益。因此,十三岁起奥多里克就迈入了军队。先是骑士的扈从,随后配属在皇室直属的骑士团。他参加过努尔五世对帕加的远征,并因累计的战功,被正式授予骑士的头衔。3261年,奥多里克指挥一支三十人的联队,加入西瑟利亚扫荡海盗的战役中。那年他十九岁,前途似乎一片光明。然而当3263年战役结束的时候,努尔五世皇帝并没有召奥多里克回曼卡斯。他和他的队伍,以及另外几名骑士团的同僚被安置在了西瑟利亚,一呆就是五年。骑士团再没有保留他的位置。他最后在伊姬斯谋到一个新的职位,离开了令他伤心的西瑟利亚。在遥远的南部省份,奥多里克逐步从一名百夫长升迁至克特里的卫戍部队掌旗官。3275年,随着前一任驻军统领带着大批财富离职退休,奥多里克终于成为伊姬斯军队体系的第一把手,开始了与罗柯比?哈尼兹长达八年的明争暗斗。
一周前,奥多里克的船离开克特里港。他没有如其他人猜想的那样沿着西瑟利亚方向的外部航道巡视。而是先向北,随后转向西北,开往距离伊姬斯本土1500古里的贝叶群岛(bayeux)。他所选用的这艘海军舰只载重35吨,装置有四门最强劲的移动式弩炮。但即使如此,仅靠一艘船就要独闯海盗经常聚集的贝叶群岛,似乎也有点太托大了些。这一天,他的船已然驶入群岛之间的海面。
贝叶群岛的岛屿多半是无人岛。没有什么复杂的原因,也不是因为海盗的骚扰。只是由于作为伊姬斯大陆的延伸,岛上与陆地一样缺乏淡水。且组成岛屿的沉积性岩石多空隙,无法开挖地下水库,储存暴风雨时期的大量降雨。没有水,也没有供人类长期居住的基本条件。所以以往一般只有渔民在渔汛期间才会将这些岛当作临时停泊之地。而随着西瑟利亚的海盗被努尔五世驱赶出传统的势力范围,并与伊姬斯海盗合流之后,贝叶群岛更成为海盗袭击前的集散地。也就再没有人敢轻易靠近了。奥多里克难道想靠一己之力,打败日渐猖獗的海盗?
统领的副官罗洛(rollo)走向站在甲板上沉思的奥多里克。“大统领,前方有两艘船靠近。”
奥多里克不动声色地问:“挂的是谁的旗?”
“红色鹰鹫,是独眼龙的。”
独眼龙?奥多里克自嘲地笑了笑。他吩咐说:“打出要求通行的旗语。”
对大统领与海盗的关系,罗洛(rollo)已经见怪不怪了。一方面,他所属的伊姬斯海军为此避免了大量麻烦;另一方面,他本人也从中获得不小的好处。当帝国政府下令清剿的时候,海军就会事先告诫海盗收敛劫掠商船的行为,并将这暂时性的效果作为自己的功绩加以上报。而海盗会将其虏获所得的十分之一,作为分成送到奥多里克的手中。大统领的手下,都因此受益匪浅——既不必冒着生命的危险又能收获大量战利品,还能因军功而晋级。这样的好事,只有不开窍的傻子才会拒绝。而傻子,在伊姬斯的帝**队是混不下去的。
整艘船上都是奥多里克亲自挑选的手下。他的命令,丝毫不打折扣地执行了。两艘小吨位的海盗船没有回复,却让开了前进的道路。
海军的船缓缓驶过本应作为敌人的海盗船,渐渐深入贝叶群岛的内部。目光所及之处,可以看到零星的小岛上光秃秃布满石块的地面,以及少量半枯萎状态的荆棘类灌木。有一种生存能力极强的蝮蛇居住在某几个岛上,依靠捕猎夜晚会停靠岛上的海鸟为生。它们的毒液极其致命,一小滴就能要了一整艘船上人的命。听说有些穷困潦倒的渔民会冒死到岛上收集这种蛇的毒液,卖给伊姬斯的药剂师换取十到二十枚银币的报酬。而一旦加工成涂抹匕首的膏剂,或是精炼后成为杀人于无形的毒药,其售价就能翻上数十乃至数百倍。奥多里克是个军人,对这样的东西当然是不感兴趣的。他的老对手首席事务官哈尼兹就说不定了。
奥多里克的船又拐了个弯,驶向贝叶群岛最大的岛屿——厄运岛。这个岛的名字是独眼龙亲自起的,不知道他是在自嘲自己的命运,还是在诅咒背叛了他的敌人。距离厄运岛二十多古里,奥多里克便发现朝南的港湾内停靠了不下二十多艘大小船只。他略感惊讶,但还是命令船只驶入这一大群海盗船之中。一艘独桅的小帆船出来迎接奥多里克的到来,并引导他的船在一个空锚地停下。奥多里克带了副官罗洛和其他七名手下换坐小艇,穿过船只间的空隙到粗砂粒的海滩登岸。
那艘单桅船也下了小艇,五个人先一步到了岸上。领头的是一个长相清秀,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奥多里克记得他的名字叫布雷修(blesios),外号‘剥皮者’。据说布雷修会很绅士地给他要抢劫的船只三十分钟时间,撤走所有的船员和旅客,但不许他们带走任何值钱的东西。假使有人胆敢反抗,或者被他发现私藏了贵重的首饰珠宝,布雷修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会发狂似地发起攻击,击沉对方的船只。而那些不幸没有淹死而落到他手里的幸存者,他会用他随身的小刀一片片剥下他们的皮肤,直到因为失血或恐惧死去为止。罗洛似乎也听说过布雷修的名声。因此尽管布雷修一直笑吟吟地,罗洛还是尽力保持与这名海盗的距离。
“大统领阁下,欢迎你来厄运岛。”布雷修语气热烈地说
奥多里克点了点头。“你们怎么集中了那么多艘船?是有什么大的行动吗?”
布雷修一副无奈的样子,摊开了双手。“这个,你还是问首领罢。我这样的无名小卒,是不会了解高层的想法的。”
无名小卒?奥多里克知道‘剥皮者’在独眼龙的势力里占据前二十以内的排名。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一个不参加决策的无名小卒。他在提防些什么?
奥多里克皱起眉头。“他在岛上?”那个他,当然是指这帮穷凶极恶的家伙都不得不服从的海盗首领独眼龙了。
“嗯,他在。玛尔提娜小姐也在。”
“哦!玛尔提娜回来了?”奥多里克眼中闪现出一丝喜悦。
布雷修笑着道:“是的,她昨天刚到的。”说着,他张开右手作了个‘请’的姿势。
奥多里克走了一步,便迟疑着调转头对副官罗洛说:“你带其他人在这里守着。直到我下新的命令为止,不要离开小艇。”虽然这个岛上并不安全,但奥多里克要和独眼龙说的话不方便让他自己的手下听到。而且还有玛尔提娜在,大统领更需要一点独处的空间。想来布雷修再凶狠,也不敢对他这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人物有什么企图。
厄运岛的一侧是波涛不兴的海湾和平缓的沙滩,另一侧则是高耸的山崖,怪石林立。海盗不知从哪里聚集偌大的人力,在岩石之间开凿了一条通往山脊的道路。奥多里克沿着石阶向上走,时不时还能在路两旁的悬崖下依稀看到嶙峋的白骨。他心里明白,为了建造这座海盗的聚居地,不知有多少船员和商人被掳到岛上充当建造开路的奴工,又有多少因此再无法返回故土。即使是熬过了苦役的,奥多里克怀疑海盗也不会放他们自由。或许是被卖到了遥远的海岛,甚至可能为了保守厄运岛防御系统的秘密而被绑了手脚丢入大海。
“你们怎么解决水源的问题?”奥多里克有些好奇地问布雷修。海盗首领独眼龙一直怀着在贝叶群岛建造一处堡垒的念头。这里距伊姬斯与帝国本土的航道七、八天的海程,非常适合当作袭击的前进基地。只是因为各岛屿都缺乏淡水的问题,十年来一直没获得成功。厄运岛原本只能算作海盗们的临时集合地,每次至多供给一、两艘船只。没想到一年多的时间,这里的情况已然大大改观。
年轻的海盗船长这次没有隐瞒。“八年前我们就开始在岛的中央挖掘一口深井。期间损失了不计其数的奴隶。有一年井壁塌方,一下子就死了一百多号人。要不是首领始终顽固地坚持着,这项工作恐怕早就半途而废了。幸运的是,这一回首领又一次猜对了——年初的时候,井下终于冒出水来。虽然是略带咸味的,但用于饮用尚不成问题。”
“或许是海水经过岩石和泥土的过滤,降低了盐分的缘故罢。”奥多里克猜测道。整个贝叶群岛只有厄运岛出了水,而且又牢牢掌握在独眼龙的控制之下。他麾下的海盗发动一次袭击的来回距离因此大大缩短,获取的收益自然也就成倍增加。其他海盗要分一杯羹,则不得不向红色鹰鹫旗的主人付钱租用港口。如此一来,这支海盗势力的实力无疑将急剧膨胀。
布雷修耸了耸肩。他才不关心是怎么在从来不出水的岛上打出井来的呢!他也不关心帝国的军官怎么会和首领搅在一起的。他更不关心高高在上的首领是哪里的出身。他只知道他的船能更频繁的往来伊姬斯之间,能够劫掠更多满载货物的商船了。
狭小而陡峭的山路易守难攻。奥多里克经过一处防守严密的哨所,又经过几个用于临时防御的鹿堑,最后到达位于山腰上部的堡垒。说是堡垒,其实仅有个雏形。消尖了的原木做的外墙,木制的大门,以及在岩壁上开凿的箭塔,都显得粗糙而简陋。或许称它是个寨子更为合适一些。不过箭塔里安装的弩炮可是货真价实的杀器。顺着下落的山势,海盗从这里就能把二十多磅重的石弹投射到七古里外的海湾里,彻底打消其他海盗团伙觊觎岛上饮水的野心。
山寨的门开着,一位绝色美女窈窕地等候在那里。
奥多里克的心怦然跳动。他紧走了几步站到女人的面前,给了她一个热烈的拥抱。她咯咯低笑着,主动把自己肉感的唇凑到奥多里克的嘴边。这还有什么犹豫的!已迈入中年的军官放纵地啜饮那甜美的爱欲之井。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一位杀人不眨眼的海盗船长存在。布雷修眯着眼,耐心地等待这两位宣泄久别的思念。直到他发现奥多里克伸到女人背后的双手开始不安份地抚摸一些敏感部位,这才提醒似的咳嗽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