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兄弟几人在附近本来就是出了名的恶煞,平常根本没人敢来招惹。可是现在有这么大一笔财富摆在那里,吸引了一波又一波的各路毛贼都来偷袭,搅得人心烦意乱。还有白道就更难对付了,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抓了我们,然后将东西据为己有。”
“我们整日东躲西藏,东奔西跑,犹如丧家之犬般惶惶不可终日,最后终于商量了一个在当时认为是万全之策的办法:将东西分成两份。”
“一份由我们兄弟五人带着去自首,另外一份交给最小的留底小海保管。我们事先套好供词,就说这件案子从头至尾都没有小海参与。”
“我们当时的想法就是,住一段时间的牢,出来之后就可以靠着小海手中的那份东西发家致富,从此过着逍遥无忧的日子。后来只能说我们太天真了。我们太相信这个六弟,他也太善于伪装,哄的我们这些做哥哥的也全部都听他的。”
“回想起来,一开始提出这个主意的,也正是他。因为他的年龄最小,如果说他没有参与作案,也是比较可信的。那个年代,大家都以‘义’字当先,从没有想过结拜过的兄弟会背叛自己。”
“根据当时一些盗墓案件来看,顶多只是坐几年牢,所以我们便放心的去自首了。谁知法庭竟然宣布要数罪并罚,不知道从哪里翻出很多我们之前做过的案子来,诸如偷窃,抢劫,聚众斗殴等,最重的是我,判了十年,最轻的是猴子,判了八年。”
“后来的事情相信你们也能够猜到了。小海在我们坐牢期间,利用手中那笔财富,不断发展自己的势力,还让七妹嫁给了他……”
“等我们这帮老家伙出来的时候,日月早已翻新天,凭自己的能力根本不能和小海抗衡。而最承受不了打击的就是老五,一气之下遁入空门。”
“后来有一个知情人告诉我们,当年透露给黑白两道消息的,就是小海,而向法庭检举我们其他案件的人,也是小海。”
“说实在的,如果是当年的我们,敢跟小海拼个鱼死网破,大不了大家一起同归于尽。但是我们坐了那么长时间的牢,身上的戾气和棱角早就被磨的一干二净了……”
“我们变得胆小,变得怕事,变得畏畏缩缩,变得犹豫不决……”
“饶是如此,我们的自尊却还在。我们的心仍旧保持着七十年代最赤诚的本色。所以尽管后来小海不止一次要拿出一笔钱来声称要补偿我们,都被我们一一拒绝了。”
说到这时,超叔露出一脸骄傲的神色,仿佛自己是一条困在浅滩,却仍旧不屑和鱼虾混为一谈的蛟龙!
“小海的用意很明显,想让我们一帮老家伙为他卖命。”
“我很庆幸,我的一帮兄弟们都是硬骨头,宁肯自己挨饿活不下去,也不肯去接收小海哪怕半分的施舍!”
“可是我们吃了这么长时间的牢饭,出来以后能做什么?”
“因为我的名气最大,所以得到政府的重点栽培,成了焦化厂里的一名普通工人,还请记者为我炮制了一篇专访,什么昔日的单挑王,今日的劳动模范等等……”
“不过是想粉饰太平罢了……”超叔一脸的不屑。
“而老魁,凭着自己多年没有落下的手艺,开了一家小饭馆,尚能顾住温饱。还有了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儿,连我都羡慕!”
韩冰不好意思的笑笑,伏在魁叔的腿上。我却在想,为何没有提起魁叔的老婆?这么久也没有见她出来,难道已经去世了?
“其他几人,老三在吕家村还有几亩地,便干起了卖菜的生计。”
“老四倒是混的最好,虽然不是要职,但好歹也是在政府工作,比我们几人都强多了。”
“最苦的就是老五,当了和尚以后,却又整天想着薇薇,自认为是六根不净,一个人在周王山上搭了个柴房,每日诵经念佛。”
“可是他没有收入来源,吃什么,喝什么?”
超叔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们五人住进去的时候,文化宫到篮球场那一带,还全是玉米地;办公大楼到大商场那一片,还全是果园……”超叔突然面色凄凉地说。
我绝没有想到超叔竟然会用这句话作为这个故事的结尾。可是细细品味之下,竟听出了偌大的悲凉。当金黄的玉米地变成了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一望无际的果园变成了人山人海的大商场。
而昔日雄霸一方的草莽英雄,王者归来后,也逃不过要匍匐在这个世界上苟且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