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辉祖这一日又喝到三更半夜才回了家,彼时齐欢已回府多时,早就睡下了。听得徐辉祖回府,齐欢撑着眼皮子伺候他就寝,耐着性子被他乱动乱摸。想到翠眉藏好的那几张银票,徐辉祖的满身酒气,似乎也不是太熏人了。
趁着徐辉祖酒醉,齐欢又提出把陪房调回来的要求,徐辉祖含糊答应,只说一句“都让他们回来便是”。齐欢一呆,心知果然如此:两家陪房,要打发一起打发,要调回一起调回,没有调了一家扔了另一家的道理。
听赵家的说朱六贪心胆小,他家老婆嘴碎爱传人话,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就算赵家的有所夸张,但朱六是红云的表哥,这一点事实是改不了的。
不知道朱六一家若是回到府里,是会帮她还是会害她呢?
也罢,一个当上姨娘的红云都被她治倒了,她又怎么会怕区区一家陪房?
眼下最当务之急,应以敛财为重。
又过几日,齐欢说要去庙里上香,娇滴滴地邀徐辉祖同去。
徐辉祖不疑有他,叹着气,搂着齐欢的腰,说他眼下是没空陪她去上香了,抱怨着说那该死的钦差大人在济南府待了快一个月了,一点儿回京的迹象都没有,害得他天天起早贪黑,好生辛苦。
齐欢嘴上附和着徐辉祖,心里却将这位素未谋面的钦差大人谢了千百遍,若不是他绊住了徐辉祖,她哪里找出这么多空闲!
徐辉祖丝毫不知道老婆根本没去上香,马车出了门就直奔历城县而去,又一次来到那家赌庄。
庄头老婆在齐欢进门时就认出了她,慌忙去给庄头报信。
庄头却露出了神秘诡异的笑容,对老婆说道:“把她直接迎到内室去,让孟二郎杀杀她的锐气!”
庄头老婆神色一喜,“孟二郎来了?咱们可有救了。”
庄头却哼了一声,“孟二郎那人,哪一次来不扒走我们一身皮?不过他好歹是本乡本土的,咱们没有被一个不认识的小娘皮欺负了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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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在院子的西南角,穿过一道月亮门,绕过几丛翠竹,就看到小小一间抱厦,布置得很是雅致。齐欢见里面有几名男子,放下了帷帽上的纱幕。
“太太稍等片刻。”那婆子朝齐欢笑道,又朝一名青年努努嘴,甩了个眼神,仿佛在对他说,“就是她。”
婆子的举动落在齐欢眼里,当下齐欢不动声色,只是坐在一边看这些人赌钱。
虽是动辄上百两银子的赌注,赌法倒非常简单,猜骰子押大小。庄家就是刚刚婆子使过眼色的那名青年,穿一身玉色盘绦花卉纹细锦直裰,腰间系着五色丝绦,头上戴着网巾,鬓边居然插了两朵大红绒花。
男子戴花是前朝风气,在本朝,除却婚丧之事,已经很少有男子戴了。这青年却特立独行,还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引得齐欢又多看他几眼。
此人大概二十出头,眉眼都很清俊,许是察觉到齐欢隔着纱幕在打量他,竟毫不避讳,对着齐欢笑了一笑,眉眼都弯起来,整张脸就像三月阳光,暖融融。
齐欢不动声色,缓缓将眼神扫到别处,那青年看到齐欢如此从容,并不像寻常媳妇,被男子直视之后会害羞低头,反倒吃了一惊。
齐欢眼角看到青年滞了一下,唇边微笑,不再看那青年,只看那青年对面的老者。
那老者衣着华丽,戴着高高的四角方巾,明明是个乡绅,却非要做出名仕清流的打扮。不过此刻却是风度尽失、满脸通红,额角青筋暴露,想是输得有些惨了。
青年身边还有人煽风点火,笑着对那老者说:“李员外,输赢乃赌桌常事,明儿再来就是。”
那李员外胡子抖动,眼睛一红,将袖子里的几张纸抽出来,“最后一次,我把田契押上,就赌大!”
那人刚要接过来,被戴花青年拦住,笑着对李员外说:“李老爷,我劝你还是回去,要是田契都输了,你可就成穷光蛋了。”
“不用啰嗦,坐庄!”那李员外直接将田契甩在了赌案上,浑身颤抖,“我偏不信邪!”
齐欢暗自摇头。
戴花青年将骰盅打开,李员外整个身子都扑在赌案上看,三个骰子分别是一点、一点、三点,是小。
李员外像失去了全身力气似的,整个身子瘫在椅子上,脸上灰败一片。
“孟二郎,最后一次。”李员外咬咬牙,瞪着那骰盅,“我这次赌小。”
“可以啊。”青年笑嘻嘻,“几次都行,但是李老爷拿什么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