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妇徐齐氏,本官命你将所知之事,全部道来,不得隐瞒!”
刘大人“啪”地拍了下惊堂木,本来就不很吵闹的公堂这下更是静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到了齐欢身上。
齐欢面带微笑,不动声色地咬了咬嘴唇内侧。那血腥味现在她已经很熟悉了,疼痛使她清醒,使她感到所有事情,正一步一步朝着她的谋划前进,在这种绝对的掌控中,她甚至感到了一丝亢奋。
她知道身边的徐辉祖正在恶狠狠地看着她,在心里千遍万遍地诅咒她。若不是在公堂之上,又被两个衙役死死按住,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跳起来,抡起拳头向她身上招呼。这一次,她相信他是不会留情,要把她往死里打的。
可是他没有这个机会。
从这一刻开始,他再也不会有机会,将她欺凌、将她侮辱、将她陷入万劫不复的痛苦深渊。
换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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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清晰的女声在公堂上响起来,所有人都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软弱无助、楚楚可怜,说到不堪处,哽咽难抑,唯有珠泪滑落纷纷。饶是那些见惯此类场面的衙役,也不免心中动容,更不要提一向以清雅文人自居、心怀怜花惜柳之意的刘大人了。
“徐辉祖,”刘大人深深为齐欢打抱不平,听完齐欢的哭诉之后,压低嗓子,而不是提声怒喝,“你可知罪了?”
熟悉刘大人的幕僚衙役都知道,这位轻易不动怒的刘大人。如果是这样说话,那就是真正动了气了。
徐辉祖眼中简直要冒出火来。他忽然生出蛮力,甩开压住他的衙役。扑向齐欢,“是这贱妇害我!你只说我要卖你和卖姨娘,你怎不说这是你的主意?不是你出的主意,我怎能想到这一层?”
齐欢惊慌地连连后退,徐辉祖在被衙役重新压住之后,齐欢还是怕得浑身颤抖,战战兢兢说道:“老爷,妾身怎样也是清白女子,怎会自损名节。想出这样的计策?是老爷硬逼,妾身若是不答应,老爷还要将妾身当奴隶发卖!”齐欢转向刘大人,哭诉道:“还请大人明鉴!民妇句句属实,若有欺瞒,教民妇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齐欢誓发得毒辣,连徐辉祖都吃了一惊。
这娘们儿,心真狠!往日怎么就错看了她?原来那温柔笑容的背后,却是一颗歹毒的心!
徐辉祖又恨又悔。挣扎着又要扑向齐欢,刘大人立刻扔下一支令签,“给我上刑!”
两边衙役早就看不惯这个欺凌弱女子的徐辉祖,一看刘大人发了令。立刻就动作娴熟地将徐辉祖架了起来,大棍子直接就朝他下半身招呼,直打得徐辉祖鬼哭狼嚎。
“聒噪!”刘大人甩甩袖子。他可是斯文的读书人,怎么能听得下这种声音。
立刻又有衙役拿着小竹板走到徐辉祖面前。噼噼啪啪就掌起嘴来。十几板子下去,徐辉祖牙都被打掉好几颗。一张脸肿得像猪头一般,哪里还说出话来。
就在徐辉祖受刑之时,刘大人判决了此案。
“人犯徐辉祖,利欲熏天、薄情寡义,为敛财而典卖妻妾,其情可诛、其罪难赦,应予重杖八十,所得聘银一百两返还苦主方大本;该犯喧哗公堂,不敬知府,予重杖二十,枷号七日;其妻徐齐氏与之义绝,即刻生效。”
方大本对这个判决不大满意,还想嚷嚷,孟青忽然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他张了张嘴,不甘心地又看了齐欢一眼,低了头,垂了手,算是接受刘大人的判决了。
徐辉祖被打得血肉模糊,虽然听到判决,心里十万个不服气,但他实在没有力气开口争辩了。再说刘大人对他算是恨之入骨,不过是喧哗公堂,居然又加上二十大板,还要让他戴着几十斤的枷锁在牢房里过七天!到时候他还有命出来吗?
徐辉祖看着正跪在地上向刘大人叩头的齐欢,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丝畏惧。
这个日日与自己同眠共枕的温柔妻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谋划于他的?难道是她治倒了红云之后?那她到底忍耐了多久?那张笑脸的背后,原来是刻骨铭心的恨意与仇恨啊!
徐辉祖浑身疼痛,感到自己的下半身都要散架了,嘴里不多的牙齿也上下磕碰起来,他害怕了。
他害怕齐欢了。
他伸出一只手,挣扎着伸向齐欢,口齿不清地想请求她的原谅,“欢儿,救、救救我……”
齐欢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她端端正正地跪着,脸上带着不变的笑容,代表她的柔顺,一双泪眼,写尽了她的苦楚。这样一个妙人,难怪能轻松获得知府上下的同情呢……可她却是怎样的其心甚坚、其志甚远,为了告倒他,不惜连自己都当做棋子算进去!
这样的人,穷尽徐辉祖一生,也从未遇见。
徐辉祖又惊又骇,除了求饶,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齐欢只是跪着,看都不看他一眼。
直到他被架了出去,关到了狭窄潮湿的牢房里,戴上了几十斤的木枷镣铐,徐辉祖的恐惧,到了极点。
他想起了齐欢对他说过的那句无声的话。
“你去死吧。”
她要他死。
徐辉祖对此深信不疑,关到牢房第一夜,就哭喊着有人要杀他。他下半身皮开肉绽,加上天气炎热,牢房又潮湿,不出一晚,就发起高热,更加胡言乱语起来。
徐辉祖身边无人,小柿子一个半大孩子,根本就不经事,花秀又是个伤者,再说谁知道她是不是与齐欢一个鼻孔出气?就是花秀来看他,给他吃的喝的。他也不敢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