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幽紫和景崇言一起在这住了快十年。当所有人都搬走了,他们仍然住着,最开始是景崇言嫌麻烦,两人住久了对此处又产生了感情,舍不得搬走。
几年后景崇言结婚,周燏住了进来,又添了一些仆人才恢复了一点人气。可是现在……
白幽紫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开始怀念莫式姐妹,虽然她们讨厌,但有她们在还真不会觉得冷清。景崇言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仆人能减则减,平时除了定期打扫的人意外,只留下一个老管家长期留守。
小时候白幽紫觉得这栋宅子闹鬼,一到晚上就不敢睡觉。最开始巴巴在景崇言门外受着,守到景崇言心软开门,又跑到他床脚守着,一直守到他忍无可忍。
她八岁到十岁这两年里都是和景崇言一起睡觉的。那个时候总觉得靠景崇言近一点就会热一点。后来她慢慢长大,情窦初开,开始了漫长的暗恋阶段。
从十三岁一直到十六岁。用了三年的时间鼓足勇气,穿上美丽的婚纱站在他的面前。还记得当天的情景,她问他漂不漂亮,景崇言只看了她一眼。
看到了白色婚纱,看见了刚染的紫色长发。眉头一皱便开始了指责,一直指责到白幽紫忍无可忍,眼睛一闭,大声嚷了一句,我要嫁给你。
景崇言才沉默了。应该是在思考怎么教训她。
那天她确实被教训得很惨。但这都不算什么,最主要的是,她被拒绝了,还认识到她在景崇言的面前永远都只是孩子。
他不会对她有其它的想法,更不会娶她。
他不会给自己的人生里抹上这么不光彩的一笔。
算下来,这其实是刚发生不久的事,不到两年,但感觉已经过了一辈子。
那件婚纱还挂在她的衣柜里,雪白的,上面缀着点点“繁星”特别漂亮,那是她存了好久的零花钱买的。还记得,上一世的自己,一直舍不得将其扔掉,这是一份珍贵的记忆,所以哪怕后来她与赤西结婚了,她都仍然把这件婚纱挂在衣柜里的。
曾经,她妄想过好多年,妄想着景崇言或许会在某一天“良心发现”然后娶了她。她就一直等啊等……等来了赤西。
好在,并不亏。
取下婚纱,她轻轻抚摸,眼神温柔地将婚纱从上到下扫过。
这一世,她要把它扔了。不该存在的感情,就应该丢得彻底。连记忆都最好别有,免得以后伤人伤己。
抱着婚纱往屋外走,刚刚出门碰到正回来的景崇言。
然后两人同时停下脚步,看着对方。
景崇言的眉头又开始拧住了。白幽紫猜,他或许也不想看到这种不好的东西,勾起不好的记忆。
白幽紫没说话,挪步继续往外走。
“去哪儿?”
“扔婚纱。”
一问一答,流利自然。
把婚纱扔进垃圾桶,看着曾经的梦想,躺在肮脏的角落,她笑了笑。以前景崇言说过无数伤人的话。比如,“你过来,给我说说你的梦想。”
她回,她的梦想是嫁给他,做他的妻子,一辈子不离开他。还要给他生孩子。取名为景白。她的梦想很具体,甚至连细节都有。因为那是她做过无数遍的梦。
然后,他回,“好,我现在给你谈谈现实。”
现实是……
转身回头,看着身后的辉煌却苍凉的景家。就是回答。
梦想很辉煌,现实很苍凉。你和他说梦想,他只会给你谈现实。你负责做梦,他负责破碎你的梦。
好在,做梦是小孩子才会干的事,她现在长大了。
扔掉婚纱回去的时候景崇言依然还站在原地等她。
白幽紫还没忘记前天他打过她,心里有着疙瘩,也不想和他说话,看他一眼,立即转移视线,一言不发地往卧室走。
“你这样有意思吗?”景崇言一把拽住她,“你是在和我冷战?现在长大了,有脾气了?”
“我没有。”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打你?”顿了顿,再说,“是,我不该打你。但你呢?有反省过自己吗?有没有检讨?”
哎~
和中国的家长一样,对孩子充满了责备。景崇言的教育方式向来如此,老套又死板。白幽紫认错快全是在他的强压之下形成的性格。
如果她不承认错,景崇言会一直教育她。
“对,我反省了,我错了。所以现在正纠正错误呢。”还是和往常一样,认错。
“那你说说,哪儿错了?”
白幽紫抬起头,看着他,沉默片刻,认认真真地回,“最大的错误就是爱上你。对不起……”说罢,她还有模有样的给他鞠躬,“您是我哥哥,您是我爸爸,我不该对您产生男女之情。我错了,我会改的。”她的态度非常端正。让景崇言无法挑剔。
握住她手腕的手慢慢松开了,景崇言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回去吧,以后好好听话,别让我操心。”
“好。”白幽紫应了一声,转身进屋。
景崇言站在原地,仰头看了看偌大的景家……这个家,似乎大了点,让他感觉有些冷。片刻后,他转身往外走,来到垃圾桶旁,揭开盖子,一眼看见被白幽紫扔掉的婚纱。
那一年,那一天,她穿着婚纱站在他面前的样子。
其实好美好美。
一个星期后,她参加了柳千叶的葬礼。她的葬礼是和康二少、康三少一同举行的。假的葬礼,来的人还特别的多,大家面色凝重端庄,只是没有一人流泪。
康家的事众说纷纭,很多人通过各种各样渠道得知了不一样的消息。真相被掩埋,流言便四起。白幽紫演着戏,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这种葬礼上会有很多眼线,她若不表现“好”一点,很容易被当成知道内幕的人。
景崇言全程阴着脸,做为康三少好友出席的他,也表现得非常好。
今日之后,不再有柳千叶,也不再有康三少。事情看起来告了一个段落。在葬礼上白幽紫还看到了康大少,曾经风光无限,意气风发的他,竟然长出了白发。
残破凋零的康家,需要有人支撑起来。可康大少,听说也麻烦不断,官司缠身。好在,康家背后仍然有人在默默扶持着。具有这么多年历史的康家,要看到它彻底垮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大家都懂。
黑色的葬礼,实则也是一场硝烟弥漫的战争。
葬礼结束后,他们当晚就准备返回北京。赤西与他们买了同一个航班,同样的机舱,坐在同一排位置上。
景崇言还记得赤西,毕竟他与白幽紫有过北海次克号上的遭遇,他还曾亲自拜访过赤西家,去道了谢。赤西的父亲是日里最大企业的老板,经济实力非常强。而且,他还只有赤西这一个孩子。如此的贵公子居然独自生活在中国?更何况他还只是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孩子。这让他很吃惊。
“听说赤西君也是提前一周来了临海市?”景崇言知道赤西和千叶的关系也很好,来参加葬礼是情理之中的事,可这行程怎么和他们出奇的一致?
“对啊,我陪白酱一起来的。”他直言不讳,“我怕白酱一个人在临海市会无聊。”所以特地请了一个星期假追了过来。
景崇言何等精明,这话一听便意识到什么。眼眸一眯,重新打量赤西。有段时间没见了,他比以前更高,也成熟了很多。
他已经长成一个非常俊逸的少年。虽然不到十四岁,可他一身的气质可不是一般的公子哥能有的。
赤西与白幽紫是一同经历过生死走过来的朋友,景崇言能够想象,他们之间的感情肯定不一般。
坐上飞机没多久,演了一天戏的白幽紫累得不行,昏昏欲睡,几番挣扎,最终缴械投降。她坐在赤西和景崇言中间,无力的头时不时往旁边垂下,赤西看不过去,直接伸手,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
景崇言一看,顿时就愣住了。
这个情况他该怎么办?做为孩子的父亲或者哥哥,看到这个情况是不是应该立即把白幽紫的头掰到他这边来?
刚刚做了这个决定,准备伸出手的时候。赤西说话了,“言叔叔,我是白酱的男朋友哦。”
身经百战的景崇言竟然被一个不到十四岁的男孩儿整得半响回不过神。
他没想到一个孩子能有这么大的勇气。突然在他面前说出这种可能会遭来拒绝的话。
但景崇言始终是景崇言,年长赤西十几年也不是白长的,没一会儿就冷静了下来,问了一句,“你今年多少岁?”这是个问题,同样是个提醒。还带着丝丝笑意,不是嘲笑,似乎只是在友好地说,这么小知道什么是谈恋爱吗?
“今年一过就十四了。”他笑着回,不卑不亢。
“你比小白还小四岁?”意思是,小白已经够小了,没想到他更小。
“言叔叔,你认为从相识相恋到结婚需要多久?”
景崇言沉默,他这个身份,是不会考虑这种“幼稚”的问题的。所以他只是回了一个意味深长地笑容。
“我认为至少要五年呢。”赤西笑得很天真,“我认识白酱快两年了,再过四年我十八岁,正好到了日里国法定的结婚年龄,不是刚刚好吗?”
十三岁的赤西不论在景崇言面前说什么,他都会觉得幼稚。特别是说爱情。他嘴角的浅笑一直挂着,“赤西君家里人知道这些事吗?他们同意……”他看了看白幽紫,“同意吗?”
“他们相信我。”赤西能感觉到,眼前的成熟男人在看不起他,因为他年轻,因为他幼稚,但是,“我五岁能弹上百首钢琴曲,十岁就能演算复杂的数学公式,十一岁取得剑道五段,十二岁独身一人来中国,十三岁以临海市最优异的成绩考上中国最好的华然大学……言叔叔,您认为,我父母还应该为我考虑什么?”
多么精彩的一段演讲,多么具有说服力的一段事实;让景崇言哑口无言。是的,赤西摘月实在是太牛逼了。
这样的天才,父母还能为他考虑什么。
嘴角的笑容消失了。如果刚刚,他觉得赤西是一个幼稚的小孩;那么现在,他觉得他是一个聪明到恐怖的少年。
不过,他也有他的优势,一个区区的孩子,是吓不到他的,“但是,在中国……小白这样就是早恋,就要被禁止,我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但赤西的反应他又没料到,他以为他会不开心,但没想到他的笑意竟然比刚刚更浓了几分。
“那言叔叔您觉得白酱多少岁才不算早恋呢?”
景崇言思考了一会儿,他以前是给白幽紫说的十八岁。
“十八。”
“……不到两年。我听您的,现在我们不谈,我等她两年。”
赤西的这句话直接让景崇言哑口无声了。他还能怎样?想了一会儿,他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小白……真的答应做你女朋友了吗?”
赤西嘿嘿一笑,伸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垂眸,“要不……言叔叔您帮我问问。”
“……”很好,被这个孩子摆了一道。景崇言实在是笑不出,有点生气,却不又不能和一个孩子计较,更何况赤西一直都这么有礼貌,骗人……也骗得让你心服口服。
景崇言看着靠在赤西肩上的白幽紫,同样貌美漂亮的二人是一幅好看的画,这样看来竟然还格外的般配。
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白幽紫的头掰到他的肩膀上,赤西只是笑笑,没有和他争。
他知道,现在的他是争不过景崇言的。
但总有一天,小白会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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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我,你又发现了什么。
醉一场,梦一场,醉生梦死。